刑部二二
顾弘见他半天不肯言语，捻着胡须道：“为兄建议你以后干这种事，自己提着灯进来，省的下人不识货，把我的梅花蜡当烛火，平白烧掉那么多。”
顾纯千算万算没算到还有这茬，一拍脑门大呼失算。
原来，季禾做贼心虚，进洗砚斋不敢点的灯火通明，改文书时又嫌光线不够，遂燃了顾弘案上的一只短烛。
他自以为燃的时间极端，连蜡油也未溢出，所以并未放在心上。
哪里知道这短蜡并非普通烛火，而是元光御赐的梅花香蜡，用上品香料混合石蜡制成，燃后散出的香气可提神醒脑。
顾弘回到洗砚斋，一闻就猜出个七七八八，特意来堵顾纯就是要问他动的什么手脚。
顾纯见抵赖不了，砸吧砸吧嘴道：“若我说是为了救冯承呢？”
顾弘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为兄尚且救不了他，你改两份文书，以为就能上达天听，未免太过儿戏。”
“话可不能这么说。”但凡涉及冯承之事，顾纯就显得格外敏感。
顾弘见这模样，便知辅国公那趟门串的可不一般，点头道：“为兄倒是愿闻其详。”
顾纯呲着牙倒吸了一口凉气，戳着他哥绣着鹤归图的胳膊道：“我怎么觉着你挖好了坑，正等着我跳呢？”
然后被顾弘结结实实的给瞪了回来。
......
顾纯这趟门出的委实信息量有些大，只得挑些重要的讲与顾弘听，然后杂七杂八的加了些自己的推测。
顾弘听完脸上无甚波动，只淡淡道：“完了？”
“完了。”
顾纯见他一脸古井无波，不由皱眉道：“兄长似乎并不意外。”
“意外什么？”顾弘捻起胡须，“为兄为官数十载，若事事都意外，几条命也不够吓的。”说着他拍了拍顾纯的肩膀，一脸和煦道：“若你猜的不错，冯承之事顶多算个人祸。”
“正是！”
“那人祸自有人祸的处理办法，你大闹洗砚斋时，为兄便知你与此事脱不了干系，卷入其中是早晚的事，既然如此，还不如趁早把证据找出来，不然刑部的卷宗一归档，你就是有通天的本事，冯承也得把‘寻衅滋事、谋害来使’八个字给坐实。”
顾纯听得眉头紧锁，“兄长的意思是，刑部要结案了？”
“实不相瞒，三天前草案就出来了。圣上与我都看过，确实是漏洞百出，械斗现场的利器只发现了一种，还都是辅国公府的。但圣上没说什么，我又岂敢过问。现在刑部正忙着补自己的漏子，补的差不多了便提交大理寺复核，这流程一走完就是神仙也回天乏术！”
顾纯闻言大骇，“原来你一早就知道！”
顾弘垂眼摇了摇头，“为兄知道的并不比你多一分，只不过...恰巧看的比你远一点。”
......
顾纯还欲再说两句，就见顾弘换了副笑脸，仰首对他身后道：“岳姑娘好兴致，这么早就去活动筋骨。”
顾纯扭头一看，发现胧珍竟像从水中捞出的一般，衣服都贴到了身上，不悦道：“干什么去了？不是跟你说了，本公子今早要出门吗？”
胧珍没想到顾氏二兄弟都聚到了她门口，连忙向二人见礼，然后对顾纯道：“正是想着公子要潜入...”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顾纯一把捂住口鼻，打着哈哈道：“你定是怕自己武艺荒废了，一早练武去了对吗？”
胧珍被捂得哼也哼不出声，只得眨巴眨巴眼睛。
顾弘见状不由莞尔，指着顾纯道：“老夫这小兄弟是属跳蚤的，还请岳姑娘多担待。”
“哪里，相爷严重了。”此时顾纯已撒开了手。
顾弘捻了捻须，笑道：“实在不行，一掌敲晕了扛回来便是。”
顾纯听得火冒三丈，扭头正欲同兄长辩驳，谁知顾弘抖了抖衣袖已转身走人。
......
另一边，江放已来到了刑部的大门前。
这大理寺与刑部都设在千步廊一侧，只有一墙之隔。
若江放能放下身段，翻翻墙，一盏茶的功夫恐怕能去几个来回。
但大理寺卿是要脸的，所以他立在门口并不急着喊门，而是扭头对肩上的‘獬豸’道：“这刑部惯于喜欢养狗，你去了又少不得追着你吠叫，不如先到树上等我。”
那‘獬豸’能通人语，歪着脑袋骂了声——‘蠢|狗|！’这才张开翅膀扑腾到了墙边的一棵树上。
江放前脚进了刑部，顾纯后脚就入了千步廊。
这千步廊是六部、五府办公之地，并不让马车穿行，顾纯只得把马车停在了东门外。
胧珍依旧做侍卫打扮，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依顾纯的意思，千步廊里人多嘴杂，不便商量事情，一会把‘赵吉’骗出来，直接打晕带走，找个僻静的地方再慢慢解释。
胧珍闻言不置可否，顾纯道：“想说什么你说便是，一直憋着干嘛？”
胧珍也不与他扭捏，直接道：“公子，你之前既未在刑部走动过，亦无政令在身，仅凭一块‘赵吉’铭牌，怎么把他喊出来？”
“哦~这个呀！”顾纯闻言一晒，从怀里掏出块令牌道：“本公子当然不行，但它一定可以。”
胧珍见那象牙令不由一愣，“这不是相爷的牙牌吗？你几时把它偷了出来？”
“诶，什么偷？说的多难听。”顾纯作势瞥了瞥嘴，“本公子只是借出来用用，又不是不还。再说了，你不是担心找不到‘赵吉’吗？这牙牌能替宰相令，届时还怕没人替咱们把‘赵吉’唤出来？”
“......”
胧珍闻言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小公子的机灵劲，果然用不到正道上。
顾纯见状笑得愈加得意，拍着胧珍的手道：“不用夸我，一会见机行事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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