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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穿越的小格格


  德妃本是懒洋洋躺在美人靠上的, 听了这话就抬手示意贴身宫女停下帮自己按摩的动作, 拾了帕子站起身,道:“带本宫去看看,你边走边说。”, 贴身宫女秀儿见那新乳娘还直愣愣地跪在地上,便上前轻轻拉了一把她肩膀,柔声道:“娘娘都让你起来了,快起来吧。”, 新乳娘这才用手撑地,勉强爬了起来,一边走一边夹缠不清地将事情说了出来,德妃微微皱着眉头,让她说了两遍才搞清楚事情原委。

  原来小格格从过来以后,原是吃着王府里旧奶娘的奶, 只是按照宫里的规格,皇家子孙们身边伺候的奴才往往多达几十人,其中保姆,乳母就有十几人,其他针线上人、浆洗上人与锅灶上人更是不计其数。忽然德妃给换了新的奶娘,大抵是不习惯了,哭哭闹闹着发了脾气,怎么也不肯认真吃奶, 嬷嬷和奶娘们没办法, 只好把米汤和乳汁调和在了一起, 以期能让小格格喝下去,不料小格格小腿一蹬,却将碗都掀翻了。

  德妃听着听着,下意识就觉得康熙恐怕给自己留了一盏不省油的灯。

  果然,到了现场一看,好家伙!一片热闹,奴才们按腿的按腿,按手的按手,端着重新调好的米脂的、拿着尿布的、扶着摇篮的、一个奶娃娃身边生生围了一圈子奴才。

  见到德妃娘娘亲自过来,一圈儿的奶娘、嬷嬷、宫女全部都跪了下来,口称:“奴才给德妃娘娘请安,德妃娘娘吉祥!”,德妃并未叫起,只站在一地奴才中间,她踩着花盆底,个子又高,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摇篮里的小格格,就见她脖子上戴着围脖,米汤乳汁之类的液体,白花花的泼洒了一身,这奶娃娃却是毫不在乎的模样。一双乌紫葡萄一般的大眼睛静静地看着自己。

  她的眼神是那样沉着,德妃不知怎么的就是一闪神,竟觉得这不像个幼儿会有的眼神。

  德妃心里一阵发憷,就发了命令:“给小格格还换回原来的奶娘,这奶汤、米汁虽然要喂,也别那么拘着时间了,格格实在闹腾的厉害就缓一缓,横竖小孩子家脾气,过了也就过了。”,一旁奶娘、嬷嬷都唯唯诺诺应了,德妃又上前看了看小格格,却见她现在明显安静了下来,只静静打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目光里尽是好奇。德妃上前亲手去给她掖了掖被被被子角,见她一张小脸红通通的,便伸手摸了摸她脸蛋,轻轻捏了捏。

  终于一地奴才恭送走了德妃娘娘,奶娘和嬷嬷见小格格终于不哭不闹地在摇篮里歇了下来,也算是长长出了一口气,自坐在一边倚靠着软帘门打起了瞌睡。

  小格格舒舒服服地躺在垫了四层厚褥子的摇篮里,大大地松了口气,她的眼珠转了转,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周围伺候的人都下去了,这是她穿越后以来,难得能拥有的空间和闲散时光。

  肉乎乎的小腿和小胳膊现在还不能撑起她的身子,然而小格格依然努力向周围转着头打量了一圈,清代家具繁复的装饰审美风格在这最高统治者的后宫之中表现得淋漓尽致,软帘门边是无数随风飘扬的纱幔,一层叠着一层,将德妃娘娘的身影深深地掩埋在宫殿最深处。

  小格格默默叹息着,心想自己作为一名热爱追剧的大学生,在宿舍重温某部经典清宫戏的时候,电脑漏了电,于是……

  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她几乎是崩溃的,不过当发现自己在这个时空的老爸居然是历史上的雍正时,又经历了这些日子的波折,她从最初的心惊胆战到了现在渐渐适应了婴儿的身份。不过她似乎记得清宫戏里演的,雍正在潜邸时,长女可是一生下来没养多少天就没气了呀!

  虽然有心想跟着奶娘、嬷嬷,把宫里——永和宫到处走个遍,看看情况,但小格格抬手看着自己胖乎乎的肉拳头,还是决定了选择老老实实待在这儿,先喝着奶,长大了身子再说。然而奶娘抱着自己,从后院一直奔走到德妃娘娘面前的时候,自己还是趁机看清楚了许多情况。

  永和宫是二进院,南边的大门高高阔阔,叫做永和门,前院都是黄琉璃瓦,檐下都有旋子彩画。东西有配殿各3间,明间开门,还是永乐时候刚刚建造的格局。

  为了方便照顾和看护,她就跟着奶娘住在东边的第二间,待到以后年纪大了,自然不能与奴才同住。

  小格格看着桌案上嬷嬷吃的那一盘酸酸甜甜的山楂糕,口水就直往肚子里冒,她穿越之前是最喜欢山楂糕的了,偏偏现在的身份是个没牙也不会走路的奶娃娃,她正看着,值守的嬷嬷头在桌面上一磕,却是醒了,见小格格眼珠子转也不转地盯着山楂糕看,便故意拿了一片远远地逗弄着,刚逗上,帘子一打,外面的花影却是从帘上移动到了人头,来的正是德妃的贴身宫女秀儿。

  嬷嬷忙不迭地就站起身,一边掸着身上的山楂糕渣子,一边将另一只手垂在袖子里,狠狠掐了一把还在打瞌睡的奶娘,口中极亲热地道:“秀儿姑娘!您怎么过来了?可是娘娘有什么吩咐?”。

  小格格便从嬷嬷这角度看过去,见这秀儿姑娘年纪大约十四五岁,长得很是秀气,皮肤极其娇嫩,她是背着光站在门口的,日光从她背后打过来,便觉得耳垂都微微泛了红。

  秀儿眼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这才抿嘴一笑,不紧不慢地道:“嬷嬷,娘娘想来想去还是惦记着小格格,让奴才来把小主子接到正殿侧室呢。”,又看了乳娘一眼,道:“张妈妈,你也跟着一起走吧。”,乳娘连忙蹲身子应了,弯下腰连带着小格格盖着的小被子,一起将她抱了起来。

  小格格配合地躺在乳娘的怀里,走了几步,出了门,就觉得眼前猛地一阵刺眼的光线,她被人抱在怀里,原是仰头向上的,日光正好透过天上的云彩打在她的脸上,直刺到眼睛里,或许是还不太习惯这具婴儿身体的缘故,小格格只觉得眼睛一阵酸痛,不由得抬手捂了自己眼睛。便听到两人脚步向前走——秀儿步子虽慢,却是脚步缜密,几乎没有什么声音,只听乳娘一路踩在干脆的落叶上吱吱作响。

  好不容易绕过了几道回廊,才走到前院的门口,秀儿低低道:“娘娘方才也是困了一会,这会儿精神不好,你跟着我来,动作轻点,别扰了娘娘清静。”,乳娘唯唯地应了,两人方踏进了殿门,却见德妃已经被宫女扶着坐直在了美人榻上,见着奶娘抱着小格格进来了,她立即招手,道:“快!快把小主子抱到本宫面前来。”。

  奶娘看了一眼秀儿,嗫嚅了一下,眼里有了一丝怯意,却是要将小格格递给秀儿。秀儿连忙往边上一闪身子,轻轻一跺脚,笑道:“你给我做什么!娘娘叫你呢!”,奶娘这才抱着小格格走上前去。半蹲了身子在德妃娘娘面前,只觉得触目所及,一片珠光宝气,却是闪耀得人睁不开眼。

  小格格和德妃对视了一眼,立即将头扭了过去,“啊!啊!”地叫着,又将自己的左右拳头挥舞了几下,就看见德妃一双眼睛微微眯着,从晃动不休的旗头穗子的阴影里仔细地打量着自己,那种神色,又带了审查的意味,直让她浑身都发毛。

  都是为了打消德妃的疑惑,小格格伸手去抓住德妃娘娘的旗头穗子,德妃反而倾身上前,由着她抓了,两人靠的更近了,小格格就感觉到自己甚至能看见德妃乌雅氏的瞳仁里倒映着的自己。

  胖乎乎的奶娃娃,小手小胳膊就像藕节一样,好在现在这具身体有着细细的小嗓子,不敢她随便喊什么,都是奶声奶气的娃娃音,小格格甚至觉得,自己装小婴儿装了几天,连心态都有点像小婴儿了,比如以前在王府的时候,拿着李格格给自己缝制的那小老虎,就觉得很是开心。

  小格格和德妃对视了一会,终于是有些心虚了,便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过脸去,

  张奶娘跪在下面,毕竟没把小主子照料好,心中惴惴不安,这会儿听着上面德妃娘娘语音中并无不悦,她忍不住就抬了头,向德妃娘娘看去,就看见王府那位姓关的旧奶娘换了一身挺括的新装,正站在德妃身边,德妃抱了一会儿小格格就交给了她。

  关姓奶娘弯下身,稳稳当当地接过了小格格,用熟稔的姿势抱在怀中,德妃见小格格在关奶娘怀中调整了一下姿势,十分乖巧,是习惯了这个怀抱的样子,脸上便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德妃接过秀儿端上来的茶盏,低头喝了一口普洱,正要说话,门外已经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小小的身影,却是十五阿哥胤禑。

  这十五阿哥的生母王氏极得康熙之宠,只是身份低微,不能抚养皇子,德妃乌雅氏又向来最被康熙所信赖,所以这抚育皇子的事情便又落在了这位贤妃身上。

  十五阿哥刚刚跑进来,后面已经跟了永和宫掌事太监和十五阿哥的贴身小太监,另又有宫女、嬷嬷,连连向德妃告罪,只道是在去阿哥所路上,十五阿哥硬是跑了过来。

  德妃笑着道:“胤禑今儿怎么这么早便想到额娘宫里来了?”,十五阿哥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白嫩可爱,他站在原地,笑着将手背在身后,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一本正经地道:“额娘,听说您这儿有了个小格格?”,德妃对秀儿使了眼色,秀儿上前轻轻拉了十五阿哥的手,才将他背后的东西拿了出来,原来不过是只小小的拨浪鼓,手柄白玉所制,鼓面比小儿巴掌还小,两边的鼓点坠子都雕刻成了花骨朵形状,摇晃起来倒有些玉石相碰的琳琅之声。

  德妃端详了几眼那拨浪鼓,正想开口,却见十五阿哥早已经趴在奶娘身边,盯着她怀中的小格格看着,小格格也瞪大了眼睛回望着胤禑,两个娃娃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晌,秀儿已经端来了绣墩让十五阿哥坐下,十五阿哥毕竟年纪小,在绣墩上扭来扭去地坐不住。只絮絮问着德妃娘娘小格格这事情的来龙去脉。

  德妃便笑着道:“胤禑,这是你四哥家的闺女,按照辈分,她将来长大了得喊你一声十五叔!”。

  胤禛听得似懂非懂,只是听到“长大”两个字,眨了眨清亮的眼睛,学着大人的样子,将手摆在身后,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欢欢喜喜地道:“这小毛孩可得快点长大,我带着她放风筝去!”。

  小格格在奶娘怀里听着,就觉得好笑,十五阿哥自己才多大呀,就叫别人“小毛孩”,大抵是宫中成长的孩子被形势所迫,都早熟吧。

  她正想着,就见十五阿哥已经凑近了过来,脸颊在自己面前无限放大,手中抓着那拨浪鼓,十五阿哥笑着摇动着道:“小毛孩!我是你十五叔!”,却不巧一个手滑,那沉沉地白玉拨浪鼓掉了下来,正砸在小格格身上,奶娘唬得立即将襁褓打开,见小格格身上并无大碍才喘了一口气。小格格却是张嘴大声嚎啕了起来,十五阿哥本是笑嘻嘻的,这时也吓了一跳,瞪着一双眼睛只愣在了原地不说话,又讪讪地转头望着德妃娘娘,一副不好意思的神情。

  德妃摇摇头,挥了手让人把十五阿哥带出去,又叮嘱了小太监将十五阿哥送回阿哥所去,却见殿门口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站在那里,定睛一瞧,却是自家表兄——护军参领荣膺的小儿子多海,德妃愣了愣,想起来这孩子也是前不久刚被送进宫,做的是十五阿哥的哈哈珠子,两个孩子年龄相仿,正好陪着十五阿哥去上书房。

  宫中规定,阿哥们到了六岁便可上书房,一直要到十五岁开府才出宫。哈哈珠子,作为皇子阿哥的伴读,有的是朝廷重臣家的孩子,以示皇恩浩荡,也有以此为质的意思;又或者是皇室宗亲,选取年龄相仿,聪明机警的孩子陪伴在阿哥左右,初时只是学一些礼义,待到皇子再大一些,有太傅太保为他们讲授黄老之术的时候,哈哈珠子就要避开了。虽然是天之骄子,但各位阿哥毕竟是小孩子,难免淘气。这就有辱斯文,按礼是要受到责罚的。但阿哥们身份贵重,其中还有可能坐着将来的天子,自然是不能打不能罚的,这就需要一个陪伴在皇子身边的人来代替他们受过。

  德妃对着那小小身影招了招手,多海犹豫了一下,还是快步走了进来,撩起衣袍下摆,跪在地上,清清朗朗地道:“奴才给德妃娘娘请安,德妃娘娘吉祥!”,他还没说完,德妃已经笑着抬手道:“好孩子,快起来吧!”,说着抬手指着桌上一盘梅花酥,对秀儿道:“拿过去。”。

  秀儿端了那梅花酥上来,多海看着那红艳艳的梅花酥,内里还透出糖霜的香甜气味,不由得冒了一口口水,道:“奴才谢娘娘赏赐!”,德妃笑着低声道:“这里有没有旁人,都是自家亲戚,不必太拘着。”,多海这才抬起头来,微笑了一下,露出了右边嘴角一个小小的酒窝,低声道:“姑姑!”。

  小格格正躺在奶娘怀里盯着多海看,就发现这多海眉目与十五阿哥相比,则是清俊温润许多,眉目之间端正平和,自有一股稳重矜持。虽是小小年纪,但一举一动已经透出一种说不出的书卷气与世家气。

  多海拿了那梅花酥,送进嘴里咀嚼了。虽是孩子,但在娘娘宫中,仍然不敢放开,他只是低着头,听着德妃娘娘问什么,便低头恭敬地回答了,全然不似十五阿哥在殿中那般自在随意。

  德妃笑着道:“十五阿哥马上也就要上书房了,你阿玛将你送进宫来,一是想陪着十五阿哥,二来也是跟着师傅们学习学习,求个长进。”,多海低头道:“是!奴才定然用心陪伴好十五阿哥,保护着十五阿哥。”,十五阿哥本在一旁看小格格,听了这话就嗤笑一声,抬了下巴道:“又不是姑娘家,怎么还要你保护了?”,他语气骄纵蛮狠,多海并不与他多言,只是一笑。

  德妃扫了十五阿哥一眼,又将视线投回多海身上,柔声道:“本是再过段时间才上书房的,只是哈哈珠子历来要先学习礼仪,所以你阿玛才早早将你送进宫来,在阿哥所若是有什么缺的,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和姑姑说,知道吗?”,多海一一答应了,德妃又絮絮说了会儿话,一扭头见十五阿哥已经困在桌案上,趴着睡着了,不禁笑着道:“这孩子!终于也有累的时候!”。便让小太监背着十五阿哥回阿哥所去,却不料那小太监动作笨拙了,十五阿哥却是自己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嚷嚷道:“孩儿睡着了,额娘恕罪!”。

  德妃接了秀儿剥好的枇杷送进嘴里,柔声道:“你啊!过一段时间上了书房,自然有师傅给你拘着,看你还能不能整天跟个猴儿似地玩着!”,十五阿哥嘻嘻一笑,别开脸道:“那也没什么!只要想出去玩着,自然有法子,只是多海太没劲了!什么事情都阻着孩儿!”,德妃笑着喝道:“胡说!你当人人都和你一样?多海是有分寸的孩子,自然不能由着你这般性子胡闹!”,一番话说得十五阿哥蔫蔫地垂下了脑袋,老大不高兴地踢动着面前的珠帘穗子,那日头正从海棠花如意格子里打了进来,正投射在珠帘上,便映射得满室生光,潋滟动人。

  多海只从头到尾静默着。

  德妃絮絮说了一会儿话,见十五阿哥在座位上扭来扭去地坐不住,知道他年纪小,玩心重,和十四阿哥小时候一般无二,便挥了手让两人去了。

  眼见一群奴才拥着小主子走了,她这才疲惫地靠在软榻上,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对秀儿苦笑道:“永和宫里的孩子越来越多,求个清静到底也难了!”。

  秀儿半蹲着身子,柔声笑道:“娘娘!您这是多少人盼也盼不来的福气,有这么多阿哥格格在面前,这永和宫里更喜气了!再说了,这也是皇上对娘娘的信任呢!”。

  德妃娘娘没说话,只将额头埋在手掌里,手肘撑在梨花小桌案上,是疲倦至极的模样,秀儿蹲下身道:“奴才给娘娘捶捶腿,娘娘闭上眼,静静心,您今儿还没午睡呢!”,德妃嗯了一声,对着奶娘的方向挥了挥手,秀儿见状,连忙转头向关奶娘一努嘴,奶娘会意,抱上小格格,一行人也自往边殿去了。

  阿哥所中十五阿哥的住处之后,有一处小书房,白日常有上书房使侍臣值在其中,有些类似奏折库的制度,只不过这儿的值守文臣是为了随时给皇子阿哥们解读白日在上书房疑惑未清楚的问题。十五阿哥白日里玩耍累了,便总喜欢拉上多海在这里一起翻翻闲书,吃些点心,说上几句闲话,虽是惬意,但也知此举多少有些扎眼了,便常常喊上三两个小太监,在外面值守,看着。

  桂花飘落,秋意深浓,渐渐就到了秋冬之交。四爷府里的后院里,满目的苍翠之色越来越深浓,渐渐已经有了萧条的意味。黄叶伴着秋风随处舞落,却是苦了各条主道上洒扫的小太监们。自从小格格入宫以后,李梦看着宋氏实在可怜,便去看了几趟,好言宽慰了几次,待到宋格格好不容易振作一些,却是成了李梦这里的常客。

  这一日,两人在内屋窗下长桌各坐了一端,桌上放着一叠黄米凉糕,边上一碟子是满满的清甜桂花蜜,用来配着凉糕,另有一壶热热的普洱茶,是李梦天天叫嚷着身上肥肉太多,要求喝这种减脂瘦身的茶。宋氏低头吃了两块糕点,就起身侧头过去看李梦在画纸上画的画。

  李梦的肚子这时候还没现出来,但已经有了孕吐,常常在胎儿顽皮的时候,就忍不住捂住胸口,一阵大吐特吐,和宋格格那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只不过宋格格不光吐,还吃不下什么东西,整个人几乎都是靠营养的汤汤水水吊着,即使勉强吃进去了什么东西,也是为了腹中的胎儿着想,就像鸭子一样,拼命填食而已。

  而李梦虽然吐得厉害,但胃口也照样的好,甚至比原来还大——一个人的饭量现在变成了两个人的饭量,能不高吗?

  翡翠已经言之凿凿地说了几次,说格格这肚子里孩子闹腾的这么厉害,格格饭量又这么大,十有八九是个小阿哥,李梦听着就觉得有压力,于是让她闭嘴别乱说,谁知道给胤禛听到了几次,素来稳重的他却是笑得很高兴,还赏了菜下去给翡翠。

  李梦画了几笔,忽然觉得又有些恶心,她立即沾了颜料的画笔一头塞进宋格格手里,便旁边上扶手架上的银盆走去,翡翠立即扶着李梦的臂膀,由着她呕了一阵,却见自家格格只是干呕,也吐不出什么。

  一旁的婢女拿了热手巾卷儿给她擦了嘴,又递上了茉莉香茶漱口,好一番折腾,宋格格也走了过来扶着李梦,她却是摇摇手,表示让宋格格不用担心,自己没事。一转头,就见宋格格手中握着的那只羊毫笔,笔尖上好大一滴殷红的朱砂”啪嗒”落了下来,正滴落在画纸上,那纸上画了个极可爱的胖娃娃,朱砂原本是要点在娃娃额头正中的,宋格格这般一闪神,那朱砂便落在了胖娃娃的脸颊上,颜料又浓厚,转眼间浸透了纸张,却像是给这娃娃擦了胭脂,白里透红的煞是娇艳。

  宋格格“哎呀”一声,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将画笔搁置在山字黄花梨木架上,微微搓了搓手,很不好意思地对李梦道:“李妹妹!我真是笨手笨脚!你这张是白画了。”,李梦笑着安慰她道:“怎么会呢!”,说着便取了一旁的淡色颜料,在那团嫣红色上轻轻涂抹开,不一会儿,只将一个红点变成了一大片红晕,仿佛雨后海棠一般。

  李梦笑着道:“宋姐姐必然是知道我画的是个女娃娃,所以才迫不及待先给她上了胭脂。”,宋格格呢喃道:“女娃娃……”,忽然想到小格格,胸口便如被大锤子猛地击打了一般,心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李梦看她脸色,都是做母亲的人,心有同感,立刻便一片了然,知道宋格格心中在想什么,她正想安慰宋格格几句,外面婢女却来报,说是福晋身边的婢女箫玉来了,只道是德妃娘娘知道四阿哥府中李氏有孕,特地想召进宫见见,明日本是福晋可以入宫的日子,便请李格格提早做了准备,第二天陪同福晋一起入宫。

  格格身份,原是不可能入宫觐见妃位娘娘的,这便是德妃对四爷府格格地高看一眼了,李梦让翡翠送走了箫玉。自己在屋中来回走了几步,终于坐在铜花镜前,伸手拿起梳妆台上一支海棠如意簪子,对着镜子比划了比划,只见镜子中花容人面,十分娇艳。

  按制,格格头上的首饰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越过福晋去的,否则便是不敬,是乱了尊卑顺序的。妻妾妻妾,妻在上,且在下。可胤禛素来宠爱自己,珠宝首饰更是往这里赏赐的不停歇,想来这梳妆台里的珠宝簪子和翡翠手里把握着的小库房礼册,若真是打开了来看,恐怕要把福晋生生压下一个头去,偏偏福晋又是生性简素,不爱打扮。那么明日,进宫去见德妃娘娘就要更加小心不过了。

  李梦心里这样想着,只见门帘微动,是翡翠已经送过了箫玉,回来了,主仆两人一对视,翡翠便急得立即上前来,凑在李梦面前,低声道:“格格,咱们明天还入宫啊?您现在身子不方便的,那宫里到了门前可是要下马车,活生生一步一步走进去的!奴才实在是担心……”,李梦抬了手,道:“爷昨日说了今天不回府,如今便是想找爷说说也来不及了。罢了,明日还是去吧。”。

  宋氏忍了又忍,终是按捺不住,柔声道:“李妹妹,入宫折腾一天,我只怕你身子经受不住,还是找了人出府去和爷说一声,看看能不能等以后孩子生下来再入宫罢!爷素来宠爱你,只要你开口,他必定应允。”。

  李梦看了她一眼,道:“找个人出府,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又想着苏培盛今日也必定陪在胤禛身边,不在府中,便道:“不妨事,我自己会一切保重。”。

  正是因为有孕在身,才是关注的焦点,又是德妃娘娘亲自开了口,点名要召见的。即便有人要使什么心思,也不会在这节骨眼上使。何况明天福晋出府,又是一府的人恭送,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和福晋两位上了马车。、

  不会有人能蠢成那样吧?

  宋氏素来是隐忍沉默的性子,开口相劝已经是感念李梦对自己在艰难时光的安慰之情了。她说了这么多,见李梦心意已决,也只能慢慢出了一口长气,眼底隐隐有着忧色。

  第二天天公倒做美,阴沉了许多天的天空难得地放了晴色,秋阳高照,打在人脸上,不似夏日那般火辣灼人,只觉得温润惬意。李梦着了一身入宫觐见的服装,特地挑了端庄素雅的颜色,又没多戴首饰,只用了一对碧玉耳坠子,垂在脸颊两侧晃动不休,直衬得皮肤像牛乳一般玉白玉白。

  旗服素来宽敞,李梦的孕肚被掩在里面,站起身走了走竟是完全看不出来,只有当她转过身去,有生养经验的妇人才能从她背后流丽的曲线中看出这个甜蜜的秘密。

  翡翠伺候着李梦换上了花盆底鞋,就一直紧紧攥着自家主子的胳膊没敢松手。又让婢女另外包了一双李梦平日里穿习惯的平底绣花鞋,随身带着,想着若是德妃娘娘有让格格和福晋分开等候或是一前一后进去的情形,边上没有旁人,便能给格格换上普通的鞋子,让她一双脚也松快松快,毕竟孕妇容易水肿。

  李梦平时在里屋里,早就穿习惯了平底鞋,这时候换上花盆底,就觉得晃晃悠悠的不太稳当,翡翠铺了一屋子的鞋,挑来挑去,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双花盆底最矮的,虽然颜色和李梦身上的旗装有些不搭配,但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便跪在地上帮着她换上了,就听金元宝擦着汗来催,说是福晋一行人已经到了前院了,活生生地就站在那马车前等着格格呢。武格格和宋格格都已经在门口恭送福晋了。

  李梦一听,赶紧加快了速度。

  且不说格格和福晋的身份,但就她这样微妙的时期,若是迟了,只怕有人又会拿着这孕肚做文章——宠妾仗着有孕在身,连福晋的脸面都敢下。

  翡翠扶着她,两个人走到前院门口,就见到停着两辆王府的红顶马车,马儿正在不安地喷着响鼻,武格格正微微弓着背,满脸笑容去听福晋说什么,宋格格却是淡漠着脸,站得离她们远了一些,只着了一身清淡地豆绿色旗装,时不时地会着头往府里看着,待到看清了李梦一行人过来,她不自禁地向前迈了两步,却又止住了脚步,只微笑着看了李梦一眼。

  李梦也对她笑了笑,赶紧就走到福晋面前请罪,福晋微笑着看她一眼,笑容中却毫无暖意,只淡淡道:“妹妹现在是有身子的人,难免嗜睡,若是来我这儿,倒也无妨,只是若让宫里额娘等着,到底说不过去,下次还是要注意了。”,说着扫了低眉顺眼地李梦一眼,又放缓了口气,道:“不过额娘素来宽仁,召你进宫叙叙话,这可是你的福气!”,李梦听她这话说得让自己没法接,也只能屈膝,低低道:“福晋说的是。”。

  福晋转头扫了她一眼,眼底掠过一丝说不出的厌恶之情。

  她以前见到的李格格,从来都只能穿着在四爷后院里穿的那些旗装常服,像今天这样端庄高雅的打扮,还是头一回见到,竟别有一番如兰风姿。

  那样深沉的颜色,穿在自己身上,只能是刻板老成,穿在她身上,却只显得如此出尘脱俗,再加上脚上一双颜色完全对不上的花盆底鞋。把整个人都生生垫高了许多。显得分外修长。

  瞧这通身的气派,竟然不像个王府里的格格,便是站在自己这个嫡福晋身边,气度也丝毫不输给自己,甚至在自己之上。

  福晋的视线在李梦身上逡巡了几圈,便见她眼观鼻,鼻观心地盯着地面,一副恭顺温柔的样子。

  却是她最讨厌的恭顺温柔的模样!

  假惺惺!

  福晋收回目光,只向前走了一步,不再看李梦,冷声对车马太监道:“走罢!”。

  一时间气氛便流动起来,早有小太监往马车前递了小板凳,福晋扶着嬷嬷和箫玉的手,踩着凳子上了马车,又早有奴才打起了马车帘子,抬手护着马车顶,以防止福晋不小心碰撞到头。李梦看着福晋上了车,自己这才上了后面一辆简素一些的马车,却见箫玉从前面马车下来了,径直走到自己马车前,才笑着道:“格格,福晋说,您有了身子,万事都要小心,怕格格身边人手不够使唤,让奴才也过来伺候着您坐这辆。”,李梦听了,只是垂了眼帘,自己往座位上一靠,微笑着道:“那谢谢福晋了。”,便闭目养神起来。

  翡翠只从随身带着的小包裹里取了酸枣,捧在干干净净的天青水碧的帕子里递给李梦,道:“格格。”,李梦睁了眼,拈了一个送进嘴里,笑道:“我正想吃呢,你就送上来呢。可见还是身边的人贴心。”,翡翠笑着道;“要不是怕这马车摇晃起来烫着了格格,奴才连小锅子都能带上呢。”,李梦笑着到:“只是入个宫,日头不落应该就回来了,搬那么多劳什子做什么?”,两个人一说一搭,搭着那马车吱吱呀呀地在青石板上摇晃出声响,竟絮絮说了半路。

  路上用的时间倒比李梦估计得少,不一会儿,马车就已经到了神武门,侍卫得知是四福晋带着四爷府上的格格来,当即行了礼放行,进了神武门,马车转到边上的车马区,就不能再行走了,李梦被翡翠搀扶着下了马车,抬头便看见紫禁城的轮廓在湛蓝的天空下被勾勒出清晰的轮廓,雄浑流丽,重檐叠柱,琉璃瓦在阳光下反射出瑰丽的光芒。她一路走一路左右看,就见福晋一脸淡然地挺直了脊背往前走,却是一副来过许多次,对这紫禁城已经熟悉得毫无新奇之意的派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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