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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双雄平幽(二)


苻丕是苻坚长子,李靖迎入后,苻丕当中坐定道:“自丞相去世后,朝廷的法纪有所松驰,父皇宠爱鲜卑人,偏信羌人,叔父平阳公多次上表劝阻,父皇都没有采纳。大将军是国家柱石,而且一直辅助丞相治理国家,请大将军劝阻父皇,遵循丞相的治国方略使国家重归正轨。”

李靖道:“阳平公乃皇上的亲弟,国家最为倚重之人,如果皇上连他的劝谏也没有采纳,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权翼十分忧心地道:“皇上对鲜卑人过于仁厚,把同种的氐人放逐到远方,有道德,有才干的汉人都不能在国家重要的位置上,却留下异族鲜卑人和奸猾的西羌人,国家一旦有急难不知谁还可以依靠!”

李靖的见识毕竟超越了一千六百年,就算当世如王猛的睿智也有历史的局限性,认为只要屠灭异族人就可以达到长治久安的目标,殊不知通过打压和屠杀换来的是更大的反抗,和更深远的灾难。苻坚确实是一位英明的君主,他懂得用宽容来对待投奔他的人,他厚待慕容垂,使燕国迅速崩溃,对被消灭的各部落首领不吝封赏,并加以重用,所以各部落望风而降,二十年之间统一北方,拓疆万里,成为当世最有作为的君主,这足以证明他的目光和睿智。但不以法治为基础的封赏,只任个人喜好的无原则宽容,同样会带来不可估量的灾难。

“皇上宽容和仁厚是高贵的美德,可使天下归心,但对一个政治领袖而言,过度的宽容极易造成是非不分,如果将宽容变成一种无节制的姑息,国家的法治就会被破坏,社会的稳定就会被瓦解,祸乱将无可避免地发生。所以,坚守法治制度,认真考核,把适当的人才放在合适的位置上才是治理国家的长远之策,从来没有官员人选任用恰当,而国家不能治理的情况。”

苻丕叹服道:“大将军的见识深远透彻,可惜丞相已经去世,父皇对任何人的规劝都不愿意接受。”

权翼也无奈地道:“丞相才去世三年,国家的诚信政治体制就要崩塌,朝堂之上忠直奉公之人日少,阿媚钻营之徒渐增。皇上执意远迁氐人而对鲜卑人尊荣宠信,只怕就要祸起萧墙。”

正当李靖、权翼他们为国事忧心忡忡之时,辽东探马不断传来令人担忧的消息,行唐公苻洛不听朝廷调令,聚集军队行迹可疑。

秦国征北将军、幽州刺史、行唐公苻洛作战十分勇猛,能够坐着拉住奔跑中的野牛,射箭能洞穿铁盾,自认为南征北战为国家立下大功,要求朝廷加授丞相职位、开府仪同三司。苻坚没有同意苻洛的请求,而是任命他当益州刺史,率军南下。

苻洛遂怨气冲天,心中不服。写密信向其兄长北海公苻重抱怨道:“我俩兄弟是皇家至亲,反不及鲜卑、羌人这些盗贼,不但不能在朝中担任三司等公卿的职位,反而被放逐到偏远的边疆屯兵。苻坚下旨要把我投到西南蛮荒的蜀地,而将你留在北方荒芜之地,我们兄弟连路过京师祭奠祖先都不被允许,我想其中一定另有阴谋。苻坚为夺皇位,连兄长清河王苻法都被诛杀,更何妨我们兄弟二人,恐怕我们离死期已经不远了!”

苻重接到苻洛的密函,回复道:“苻坚不顾百姓的贫苦,连年用兵,东征西伐;又将老氐人放逐到遥远的边疆,没有人不怨恨的。如果我们举起义旗,振臂一呼,全国人民必定遍地起义,响应归附,只要你发出声讨苻坚的檄文,我将集结蓟城所有的部队响应行动。”

苻洛接到苻重的回复,心意未定,找来心腹参军平规、吉贞在营中密议。

平规道:“主上无休止地发动战争,人民都渴望得到休息,殿下只要举起神圣的大旗,效法子天乙(商汤王)、姬发(周武王)用礼义的手段号召天下,大旗所至,天下虽大,可随风平定。”

苻洛担忧道:“苻坚手下兵多将勇,邓羌虽亡,但吕光、张蚝等人乃当世名将,特别是大将军李靖能征善战,灭燕吞凉,从无败绩,我们一旦发动失败,恐怕会引来更大的祸害。”

平规道:“我们现在控制的疆域,东到大海,北与辽东的乌桓,鲜卑部落相邻,向东一直到高句丽、百济王国,幅员广大,军队有百万之众。邓羌已殁,吕光远征西域,张蚝匹夫而已,北海公苻重现驻防蓟城,兵多粮足,拥有数十万精兵,只要殿下与北海公会合,指挥百万大军挥师直取长安,有如风卷残云。为什么仅仅因为害怕一个李靖而绑起双手,听候征调,将自己处于难以预测的灾祸之中?”

吉贞轻蔑地冷哂一声道:“李靖恐怕也自身难保。”

苻洛连忙问道:“李靖辅助苻坚推行变法,平定苻柳五公叛乱,灭燕吞凉,建立巨大功勋,位三司之重,享太傅之尊,功劳巨大,是王猛之后的朝廷重臣,何以会自身难保?”

吉贞道:“王猛之所以能善后是因为他死得早罢了,主上表面宽厚,实际内心猜疑,他放逐氐人到边境屯田,表面上是为加强边境戌卫,其实是害怕他们谋反,所以他宁可信任鲜卑人和羌人。李靖功劳巨大,在军队中拥有极高的威望,而且邓羌已亡,朝中无人可以制衡,苻坚怎么可能不对其有所猜忌,难道李靖的下场会比准阴侯韩信更好吗?去年,东海公苻阳曾密函殿下,说主上日渐骄傲自大,对朝中大臣的劝谏都不予理会,只信任鲜卑和西羌人,语气中多有抱怨。苻阳是清河王苻法的儿子,当初苻法为长兄,让苻坚继位,在朝中享有很高的声誉,却无辜被杀,苻阳一直心怀怨恨,殿下可修书苻阳,让他在长安作为内应,这样大事可成。”

苻洛不由大为兴奋,撸起衣袖,挥动手臂,喊叫道:“我心意已决,若有阻止这个谋略的人,斩首!”

于是,苻洛自称全国大都督、秦王;封苻重为辅国大将军;任命平规当幽州刺史,吉贞当左长史。分别派出使臣到鲜卑部落、乌桓部落、高句丽王国、百济王国、新罗王国、休忍王国,要求征调他们的军队协同出兵,对不愿参加叛乱的将领全部斩首。苻洛亲率三十万大军从和龙出发,通知苻重尽起蓟城之兵,双方在河北中山郡会合,军队有五十万人之多。

苻洛起兵叛乱的消息传到长安,苻坚大为震怒,派出使臣前去责备苻洛道:“你们兄弟都是朕的皇家至亲,朕将守卫帝国边疆的重任交给你们,赏赐万万之巨,裂土封疆,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如果你马上收兵返回龙和,我保证不计前嫌,把幽州世世代代封给你,永不食言!”

苻洛回复苻坚道:“幽州荒远偏僻,装不下天子的万辆战车!我将率百万大军亲到长安,继承高祖皇帝的大业。如果你把双手捆在身后,亲自到潼关迎接圣驾,我保证让你保留东海王的爵位,回到原来的封地永享荣华富贵,决不食言!”

苻坚收到苻洛的回复勃然大怒,传旨阳平公苻融征集冀州所有部队,即日要御驾亲征苻洛。

尚书权翼、太子苻宏、长乐公苻丕急忙入内劝阻。

苻坚怒气未消,大骂道:“苻洛匹夫,胆敢藐视天子,公然造反,我要亲率六军将其带到高祖陵前千刀万剐!”

三人慌忙伏地叩头:“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过了一会,苻坚怒气稍稍平息,扬手叫他们起身说话。

苻宏道:“苻洛作乱,人心不附,父皇只要派一员大将出兵征讨,就可以平息叛乱,何必亲冒矢石,栉风沐雨。”

苻坚流泪叹息道:“自朕登基以来,樊世、强德等权贵宗亲阴谋作乱,苻柳兄弟公然造反,就连朕一母同胞的弟弟苻双也参与叛乱,大军威逼国都。他们都是皇家至亲,朕的兄弟,难道朕对他们还不够恩厚吗?把氐族皇亲分派到帝国各重要的军区驻防,是为了更好地守卫和巩固国家的江山社稷,难道他们就完全不能理解朕的一片苦心吗?苻洛、苻重都是朕的至亲骨肉,实在令朕太过痛心。”

苻丕在旁劝道:“丞相在日,曾多次劝说父皇不要轻离京畿,现苻洛兴兵作乱,京师之中情况未明,父皇亲率大军远征,一旦京师有变,鲜卑人、羌人布满京城内外,后果不堪设想。我愚昧顽劣,见解固然浅薄,但丞相是一代豪杰,父皇常把他比作诸葛武侯,难道忘记了他临终的嘱咐吗?”

苻坚听后轻轻冷笑一声道:“王猛固然是一代豪杰,也助朕巩固了江山,但他已经过世多年。当初,若不是朕亲率二十万大军,星夜急赴邺城,关东六州或不是秦国所有了,现在长安城中恐怕连一个鲜卑人也没有,朕就不用担心了。”

此话一出,众人吓得魂飞天外,无人敢再出言相劝。

苻坚自从将慕容冲带入后宫,专宠无人能比,王猛在世之时多次劝告苻坚诛杀慕容冲以正纲纪,苻坚不肯。慕容令叛逃后,慕容垂为求自保,将女儿慕容婉送入宫中,慕容垂的夫人段氏更是以入宫探望女儿为名,常留宿宫中,与苻坚关系暧昧,王猛多次劝阻无效。王猛去世后,苻坚更加宠爱慕容冲,慕容冲逃过大刼,对王猛十分怨恨,不停诽谤,苻坚天天躺在温柔乡中,久而久之对王猛的感情不断减少,猜疑就会不断增加。

半晌,苻坚叹息道:“可惜邓羌已逝,吕光远征西域,不然苻洛小儿何以如此嚣张!”

权翼小心道:“难道朝中就没有人可以领军出征吗?”

苻坚沉吟不语,他心中明白,权翼所指的是辅国上将军李靖。

权翼跟随苻坚多年,完全猜透苻坚的心思。李靖功劳之大,可以讲仅于王猛,自古伴君如伴虎,功高震主,没有不被猜疑的。他对苻坚道:“我认为太子和长乐公所说值得陛下三思,苻洛作乱,难保朝中没有内应,陛下不宜轻率远征,否则,一旦大祸发生,悔之晚矣。苻重、苻洛兄弟盘踞东北地区多年,控制幽州、蓟城千里疆域,胁迫北方各部落征调军队,兵广粮多,准备充足,不可轻视。我建议派上将军领军,冠军将军慕容垂随征,阳平公为大军统帅,征召冀州之兵,从邺城出兵征讨叛军,这样一定可以成功。”

权翼的建议打消了苻坚的顾虑,慕容垂不仅是自己的国丈,而且自己与小段氏夫人这些难以启齿的关系,内心多少对慕容垂有一丝愧疚。王猛执政时,一直压制慕容垂掌控兵权,慕容垂虽地位尊崇,但冠军将军实际只是一个虚衔。慕容垂虽多年没有带兵,但他毕竟是身经百战的旷世名将,只要此战功成,就可以名正言顺让慕容垂执掌兵权,制衡李靖,任何人都无从反对。苻融作为此次平叛的三军统帅,兵马、粮草全由冀州征调筹办,苻融坐镇邺城统领全局,自己就可以稳坐长安了。

苻丕见苻坚面带悦色,也附和道:“权尚书谋划周全,叛军数量虽众,但多数都是在苻洛的胁迫下参与叛乱,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只要朝廷大军出动,他们势必土崩瓦解,父皇只需安坐京城,派人准备好囚车来押送苻重、苻洛,根本用不着忧虑。”

“好!”苻坚霍然而起,大袖一挥道:“传旨,封苻融为全国征讨大都督,征调冀州军队五万人马;李靖为镇国大将军、慕容垂为监军。三日之后,朕在灞上为大军出征送行!”

长空雁叫,旌旗蔽日。李靖与慕容垂率五万人马东渡黄河,在中山(河北定州)与苻洛的五十万大军隔营十里对峙。

慕容垂曾为大燕帝国镇守辽东,裂土封王,一生征占无数,从无败绩,辅助燕主慕容俊开疆拓土,入主中原。枋头之战,率三万人马击溃晋国数十万大军,拯国家于危亡之中,但终难逃脱太后足可浑的猜忌,被逼举家逃亡秦国,寄居于长安。十五年来,为躲避杀身之祸,小心翼翼,忍辱于人,纵有雄心壮志,从不敢有一丝表露。时光荏苒,白驹过隙,岁月的沧桑已印记在慕容垂的两鬃之上,如今年近花甲的慕容垂终于可以亲统大军重踏故土,金戈铁马的嘶鸣,吹角连营的沙场无不燃烧着他内心的激情,他终于回来了!多少个日夜的梦绕魂牵,多少岁月的隐忍等待,他终于又重回战场,策马沙场的豪情壮志,黄沙万里的金鼓擂鸣,这才是英雄的最终归宿。

当世两大战将纵马敌军营前,只见苻洛、苻重的幽蓟兵团在阵前一字排开,五十万人马连营几百里,当中一面大纛旗绣着斗大的“秦王”二字,迎风飘扬,军容甚盛。

慕容垂对李靖道:“苻洛将五十万军马排开一字长蛇阵,击其首则尾卷;击其尾,则首咬;击其身,则首尾皆至。长蛇阵看似简单,但指挥得当,运转起来犹如巨蟒出击,阵势相当凌厉。”

李靖道:“此阵的关键在于两翼骑兵的战斗力,中军大营坚守不动,进攻的军队就如困于坚城之下,被两翼强悍的骑兵合围冲击,就如巨蟒缠身,难以逃脱。此阵虽然简单,但大道至简,苻洛的部队长期驻防边境,边军的战斗力还是不能少觑。”

慕容垂手指敌营道:“大将军请看,敌军虽众,但旗号繁杂。幽州地处中原最北面,胡汉杂居,部落繁多。游牧部落虽民风强悍,但杂乱分散,各自为政,难以统一战力。苻洛为壮大军威把鲜卑部落、乌桓部落、高句丽等部众裹挟而至,这等部队人数虽众,但难以协调指挥,胜则骄狂,败即溃散。我军只需以强弓硬弩压制长蛇阵两翼的骑兵,使其首尾无法相互呼应,再以精锐骑兵对其中军大营发动冲击,其首尾不能相顾,其阵必乱,阵形一乱,五十万大军随即崩溃,请大将军拨付给我三万骑兵,我保证击溃苻洛如拾草芥。”

时空交错,将李靖置身于中国史上最混乱不湛的五胡十六国时代,他凭借出色的现代化军事能力,二十多年来,屡出奇兵,战绩无数,多次创造以少胜多的经典战例,已成为当世赫名天下的秦国大将军。此刻,李靖也不得不叹服慕容垂的观察能力,慕容垂虽被闲困长安十五年,高官厚爵,锦衣玉食都没有磨灭他内心的雄心壮志,隐忍十多年,何曾不是卧薪尝胆?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历史或将在他手上再次翻开新的篇章。

“慕容将军所言极是。”李靖凝望敌营道:“从敌军的旗号和布阵分析,苻洛大军真正具备战力的部队不过七、八万人,而且基本都驻守在中军大营,只要我军以重骑击溃其中军,敌军阵形一乱,五十万人马就如多米诺骨牌应声而倒。”

“多米诺骨牌是什么?”慕容垂一面惘然。

李靖笑道:“这是一种游戏,即用最小的力量使事物产生巨大的变化。”

慕容垂若有所悟道:“天下兵法精妙之处皆可相通,孙子云:攻其无备,出其不意,不知是否就是大将军所言的多米诺骨牌?”

李靖心中好笑,慕容垂自幼熟读兵书,精通兵法,对事物的理解悟性极高,他也不便多作解释,但‘攻其无备,出其不意’,使他心中一亮,中华文明博大精深,还是老祖宗的计谋精妙。

两人带着侍卫侦察一番后,拍马回营。

日暮西沉,长河落圆,远处苍山伫立,营寨的炊烟冉冉升起,一抹余晖把人间烟火映得美丽如画,落日的霞光将两军阵前的一片黄沙染得一片血红。

李靖与慕容垂根据日间侦察的情况磋商军情。

李靖道:“苻洛的军队虽众,但番旗繁杂,号令难以统一,以我军的战力,完全可以击败他,但这五十万军队一旦溃散,幽州疆域数千里,我军要全面追击逐个击破难度很大,最后旷师日久,疲于奔命,朝廷大军退后,他们又聚众造反,如此拉据并非上策。”

慕容垂曾当过燕国的幽州刺史,对地形是十分熟悉,他点头道:“大将军的忧虑甚是,幽州幅员广阔,苻重的老巢蓟城与苻洛镇守的和龙相距就三千多里,茫茫塞外,大漠戈壁,我大军劳师远征,所需军费何止万万,而且旷师日久,若战况有变,朝廷内部难免有不满的议论,虽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但若数月之间不能全胜,大军长期在外,君王何能不疑?”

慕容垂历尽沧桑,半生遭疑,他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在这个举刀为权,据地为王的大混乱时代,秦国虽凭武力统一了北方,但统一的时间仍短,国家的法治基础还十分薄弱,特别王猛逝世后,国家法度开始松驰。苻坚在无限权力的作崇下,渐渐骄傲自大,猜忌之心日盛,喜恭维颂德之词,恶劝谏逆耳之言。

李靖心中了然,从张祚、张瓘;苻柳、苻双;再到眼前的苻洛、苻重。一个个为争夺权力前仆后继,中原大地数十年间不断变换着大王旗,人民始终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王猛临终前劝谏苻坚,不可以用武力轻易图晋,否则将为国家和人民带来沉重的灾难,确实具有超越时代的政治前瞻性。

“所以此战,我们必须以最小的代价在最短的时间内击溃苻洛,平定幽州之乱。”

“大将军莫非是要暗渡陈仓?”

英雄相惜,李靖与慕容垂相视而笑。

日暮时分,一匹快马飞奔至苻重大寨,探马在寨前高喊:“长安密函,快开寨门!”

苻重打开密函,心中不禁一阵狂喜,大声叫道:“备马!”

苻重快马到苻洛的中军大营,一边下马,一边喊道:“秦王,长安密函,长安密函!”

苻洛连忙接过密函翻阅,顿时兴奋得紧握拳头道:“李靖此番难逃一死了!只要李靖一死,秦营必乱,我军集中所有兵力一举击溃秦兵,率兵从常山南下,先夺取冀州,然后,集结关东所有部从,西渡黄河,进抵函谷关,长安可传檄而定了。”

苻重叹息道:“想不到王猛一代豪杰竟有子如此,真是财可通神,色能收魂啊!”

苻洛哈哈大笑道:“此乃天助我也!”两人击掌大笑。

当晚,苻洛传令三军:严守营寨,不可轻出,一月之内有违令者定斩不赦!

两军对峙,竟互不打扰,各自相安。苻洛在等待,李靖同样也在等待。

半月之后,李靖与慕容垂约定的时间已到。

寒冬的北风呼啸着撕裂开连天的旗帜,闪烁的灯火在漆黑的夜空下映着幽州数百里军营,在群山密林之中魅影重重。士兵们为躲避严寒早早已归营安歇。在万籁的旷野中,突然数匹快马踏着急促的马蹄声掠进幽州大营,战马的嘶鸣声将苻洛从侍女温润的胸脯中惊醒。

“幽州急报!”侍卫在帐外报呈。紧接着又报:“北海公营外求见。”苻洛未等内侍报完,急道:“快请!”

“幽州情况如何?”苻洛衣不及带问道。

苻重一面踉跄入内,一面惊慌失措道:“探马来报,秦军突袭和龙城,幽州刺史平规被杀,和龙已失,慕容垂正率军南下蓟城。”

苻洛大惊失色道:“我五十万大军封锁了所有前往幽州的道路,慕容垂是如何绕道我军之后,攻击数千里外的和龙城?”

苻重道:“和龙城曾是燕国故都,慕容鲜卑家族龙兴之地。四十年前,燕主慕容皝在汉柳城之北筑建龙城,营建宗庙、宫阙,置龙城郡,从辽东大棘城迁都龙城,号新都为和龙宫。慕容俊称帝后,听从慕容垂的建议再迁都蓟城,封慕容垂为吴王,驻守龙城,所以  慕容垂十分熟悉辽东的地形,他绕道千里偷袭和龙,我军竟毫无察觉。”

苻洛几乎气厥,咬牙切齿道:“秦军袭我和龙,杀我大将,毁我家园,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明天与秦军决一死战!”

“秦王息怒。”苻重道:“和龙已失,若蓟城再陷,我们将无家可归,最后恐怕死无葬身之地,现在决不可意气用事。”

苻洛不由心胆俱裂,面色惨白地问道:“现在该当如何?”

苻重略加思索道:“慕容垂千里奔袭和龙,所带的军队不会很多,而且长途奔袭其军必疲。蓟城是我的老巢,城墙坚固,粮食充足,现在我们马上回军救援蓟城,坚守城池,等待长安方面情势的变化,方为上策。”

苻洛马上传令三军连夜拔寨,命苻重率先锋部队急援蓟城,自己亲统大军断后。

突然,营外金鼓擂呜,火光冲天,埋伏在幽州大营外的秦军伏兵四起,杀声震天。火光之下,当先一员大将,头戴束发紫金冠,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宝剑,手执长槊,胯下一匹纯种大宛血汗宝马;一袭西川锦花红袍,在北风中猎猎飞扬,正是秦国镇国大将军李靖。

半月之前,李靖与慕容垂商议,必须尽快平定幽州之乱,否则,旷师日久反遭不利。慕容垂曾镇守幽州,不仅熟悉辽东地形,也深得东北百姓所拥戴,由他率三千骑兵,从东莱郡乘船出发,渡过渤海,绕到幽州大军之后,突袭和龙,之后南下奔袭蓟城。李靖率军在中山与苻洛相峙,趁幽州大军后撤之机,发动猛攻。

当夜,星月无光,天寒得滴水成冰。探马回报,幽州大营正拔寨后撤。李靖知道慕容垂已攻陷和龙,苻洛想率军回援蓟城。

战机已到,李靖传令全营将士埋锅造饭,三更之后含杖疾进,大军伏于敌营之侧,五更举火发起总攻。

苻洛听闻喊杀声四起,火光冲天,心中顿时大乱,仓忙领军来战。李靖已率军攻入大营,苻洛力能拖牛,箭可穿盾,手持一把开山大斧,十分强悍,见李靖已到,挥斧猛劈。两马相交,李靖身体后仰,紧贴马背,利斧从他脸颊掠过,劲风扑面而至,寒气森森。李靖知苻洛力大如牛,不与其硬接,趁两马冲锋错位,待苻洛去势已尽,李靖挂槊抽剑,气走丹田,穷全身之力,大喝一声,反手斜劈,青釭宝剑掠过苻洛右臂,穿透衣甲,顿时鲜血四溅,苻洛应声落马,秦军蜂拥而至,生擒苻洛。

幽州的军队见苻洛被擒,军心大乱,瞬间崩溃,如倒下的多米诺骨牌,一发不可收拾。

李靖挥军追击,苻重领残余部众,拼命向蓟城方向逃奔。

苻重率军急逃千里,正人困马乏之时,突然喊声大起,山背之后转出一彪人马,门旗之下,为首一将,身长八尺,容貌俊伟,身披乌金锁子甲,坐下千里乌骓马,手执青龙刀,仪表非凡,威风凛凛。

“老夫已在此处等候公爷多时了。”

此人不是别个,正是威震天下的战神慕容垂。

原来慕容垂攻陷和龙之后,挥师南下,并没有去强攻蓟城,而是绕开城高墙坚的蓟城,率军于险隘设伏。

苻重见慕容垂拦住去路,不由魂飞天外,但事已至此,并无退路,唯有把心一横,大声呼叫,纵马挺枪直冲过来。

慕容垂手腕一转,阳光照在青龙刀背之上,一道寒光直逼苻重,苻重一阵炫目,只觉颈边一凉,首级已离空飞起,血如泉涌。

慕容垂大刀一举:“杀!”

秦国骑兵如排山倒海般卷席而来,幽州的溃兵已没日没夜,奔逃了一千多里路,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如漏网之鱼,人心惶惶,归心似箭,在快到蓟城的时候,突遇伏兵,如何还能抵挡,被慕容垂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惨烈之极。

李靖率领大军与慕容垂会师蓟州城下,蓟城守军知道和龙已失,苻洛被擒,苻重已死,秦军一到马上献城纳降。

李靖入城安抚百姓,传檄辽东各部落,派使节到高句丽、百济王国宣示秦国的天威,远近信服,纷纷派使归附。

幽州之乱发生不到一个月,已全部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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