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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勇担重任(二)


苻融气愤地道:“苻双利欲熏心,与敌勾结,不听皇兄劝告,不顾太后伤心,不管百姓生死,危主害国,不忠不孝,实在罪不可恕,臣弟请命出征,为国讨贼!”

权翼道:“杨成世、毛高两位将军统兵十万征伐叛逆,竟分别被叛军击败,现苻双、苻武的联军兵锋正锐,若我军再败,军队将士气尽失,长安形势堪虞,所以再战必须谨慎。”

苻融焦急道:“邓羌、吕光、张蚝等均驻防在外,城中能抵挡叛军的领帅捉襟见肘,不如召邓羌回京讨伐苻双、苻武。”

王猛连忙道:“不可!切切不可!如此正中苻柳的计谋,邓羌一旦撤离,苻柳大军马上西渡黄河,直接攻击长安,形势更为危险。”

权翼道:“吕光、张蚝可否?”

王猛思索一阵,摇头道:“也不可,吕光不仅要防御陕城的苻廋逆变,还要面对燕国的突然入侵,压力已十分巨大;函谷关是关中最重要的门户,一旦失守,三辅将无险可守,燕国太尉皇甫真的大军正集结关外,随时都可能发动进攻,全靠张蚝在函谷关拼力抵挡。”

苻融急得浑身冒汗:“这不可,那也不可,现在苻双、苻武已经发兵,不日即可到达长安,那王相说该如何是好啊?”

苻坚听了臣子的一番奏对,总是商量不出个结果,一拍龙椅慨然道:“朕自十三岁跟随父王南征北讨,破羯贼,诛姚襄,平苻黄眉,击破匈奴数十万人马,开拓千里疆土,何惧苻双、苻武小儿,既然如此,那就由朕御驾亲征,明日军营点兵,亲自领军讨贼,平定叛乱。”

苻坚要御驾亲征,众人一时面面相觑,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先开口。皇帝御驾亲征固然能使军心大振,但是沙场变数众多,万一有个好歹,这刚刚稳定的国情岂不是又要掀起波澜,再者皇帝年纪尚轻,又未有成年皇储可代监国,那皇帝出征在外期间,又该由谁来操持国中大小事务呢?

王猛一看左右,上前奏道:“请皇上三思。杨、毛二人刚刚败回,长安城中蜚言四起,现军心、民心浮动,朝中各种势力相互交织,旧豪门权贵反对新法,正伺机蠢蠢欲动,主上此时切不能轻离长安,征讨苻双、苻武叛逆,只需派一上将率军前往平叛足矣。”

权翼等人也连忙附和道:“丞相所言极是,请皇上三思。”

苻坚自然明白,此时的长安城中各方势力正波涛汹涌,连自己的亲弟弟苻双都参与了叛乱,城中是否潜伏奸细,朝中有多少官员已被收买,皇室、权贵之中究竟还有多少人正蠢蠢欲动?自己一旦离开这个权力中心,万一发生苻菁、苻黄眉等人的事例,后果将不堪想象。他沉思半晌,喃喃自语道:“但是邓羌、吕光、张蚝都不能轻动,杨成世、毛高等将不堪一击,朕又不能御驾亲征,那城中还有谁可担此大任?”

王猛见苻坚沉吟不定,继续奏道:“主上无需担忧,臣保荐一人,定可击败苻双、苻武的十万叛军。”

“快说?”苻坚急忙问道,身体也不由前倾,只想早一点听到答案。

“司隶校尉——李靖!”王猛话音刚落,众人猛然醒悟。

苻坚抬头一望,顿时眉头舒展,哈哈大笑,拍手道:“哈哈哈,对,对!朕是一时气急了,竟然忘记校尉大才。有校尉镇守城中,那朕还有什么可忧虑的?”

王猛趁势而道:“皇上英明,由李靖领军出征,必可大胜。”

李靖听后心中一震,在最关键的时候,王猛向苻坚推荐自己领军出征。他深知此战关乎长安的安危,秦国命脉。若战败,敌军兵临长安,各处暗隐的势力将蜂涌而起,燕、晋还有凉州的军队势必趁机入侵,关中地区战火再度蔓延,不但百姓遭殃,秦国也有亡国之危。自己出身于特种部队,对奇兵突袭,以少胜多的战法十分熟悉,但数十万大军沙场对垒,千军万马生死相搏,战场阵法变换多段,除了将领自身能力,还考验着将领的领军才能,如何可以使三军信服,令行禁止,如何能突破敌军阵法,直捣黄龙?这是一战决定江山的战争,决定国家兴亡的关键之战,自己能否有胜算?能否担此大任?

历史风起云涌,时代浩浩荡荡,正是创造英雄的时候,势危方显英雄本色,他在这个浩荡的历史激流中,究竟担当一个怎么样的角色,是能改变战局,承担大任的英雄吗?就让历史作出抉择吧。  

李靖豪情万丈,毅然向前踏上一步,向苻坚拱手道:“臣请旨领军出征,定破叛军而还。”

众人见李靖傲然请命出征,神色各异。

王猛是深信李靖能力的,而且他们在朝中都是代表汉族士子阶层的荣辱,所以他希望李靖领军出征,再建功业,以固秦国新法的推行。

但是李靖是汉人,对比而言,苻融是苻坚的亲弟弟,自小聪慧明辩,文武双全,深得苻坚信任,虽然没有统领大军的经历,但报效国家的一腔热血绝对不假,身为皇室,对苻坚、对皇室都是绝对忠诚和拥护,在国家危急的时候义无反顾。

权翼曾是羌族首领姚襄的参军,长期在军队效力。姚襄失败后,与姚苌一起投靠苻坚,对军队的作战部署有深刻的认识,是苻坚的主要军事参谋,他自然知道此战对秦国的重要性,使他不得不慎重应对。

权翼稍稍迟疑地望了苻坚一眼,小心翼翼地道:“由校尉领军出战自是最佳人选,后将军杨成世、左将军毛高也是跟随先王南征北战的百战之将,但在苻双、苻武面前竟不堪一击,大败而回。现苻双、苻武合兵联军十余万之众,挟大胜之勇,兵威正盛,现长安城中军心恐惧,民心动摇,李将军可有破敌之策?”

权翼如此一说,苻坚不由得也担心起来。李靖用兵精妙,前人也是绝无仅有,多次以少胜多的战例确实令人叹服,以他的智勇无疑是领军的最佳人选,但他确实也未曾有过正式统领大军出征、千军万马生死对决的经验,对于沙场对战、兵阵变换的能力尚未显现,而当下这一战关乎长安安危,国脉所在,若稍有不慎,后果真的难以想象。

李靖迎着众人的眼光,有支持的,也有犹豫不定的,更有甚者饱含怀疑和不信任。

李靖明白,这是秦国生死存亡的一战,若再战败,不仅王猛的变法势必将被旧有贵族的势力所反噬,遭到宗室权贵的疯狂报复,殿中的这些人,又有多少能在其中全身而退,秦国又将再次陷入风雨飘摇的动荡之中。每个人都希望能谋划出最完备的必胜之法,希望选出众望所归之人,不仅才能过人,战绩斐然,还要受君臣信任,军队信服。这一战关乎国家命运,变法成败,百姓福祉,只许胜不许败,而且必需是大胜,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一人身上,李靖不由觉得千钧重任啊!

李靖经过现代化的军事特训,且从小在军营长大,对军事方面有着与生俱来的敏锐触觉,拥有一千六百多年后的现代军事知识技能,虽然他没有古代对战的经验,但是他有足够的自信和能力打胜这一仗。

“目前的形势确实对我们非常不利,苻双、苻武的联军乘胜追击,兵锋正盛;张天赐率大军兵临枹罕,一旦突破枹罕险关,凉国的兵马将与苻双、苻武联合长安城下;燕国太尉皇甫真、吴王慕容垂的大军分别陈兵函谷关外,陕城关前;苻柳已集结大军随时西渡黄河,兵锋直指长安,现长安城是前狼后虎,腹背受敌,形势实在是相当危险。”

李靖此言一出,众皆失色。

苻融急道:“强敌环伺,如校尉所言,难道我们连一点胜机也没有吗?”

李靖却神色自若,坚定自信,跟在场众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现枹罕仍在宋将邓冲手上,邓冲乃宋氏旧将,受宋家厚恩,必竭力守城,蒙力与韩飞原是宋氏家将,他们已率三千羽林精锐救援枹罕,可凭险守御枹罕城一月不失;邓羌在蒲坂、吕光在陕城的两支军队,目前必须紧守关隘坚守一月,不能主动出战,也不要应战。燕国大军距陕城不足百里,吴王慕容垂一代豪杰,有扫平关陇,混合四海的志向,自进入中原南征北讨从无败绩,是当今秦国最强劲的对手,这次苻柳叛乱,本是燕国的绝佳机会,但燕国新主刚立,太傅慕容评揽政,太后足可浑与慕容垂的矛盾日益加深,她怕慕容垂威权日盛,日后难以制衡,所以不同意他出兵秦国的建议,我们必须抓住燕国君臣内斗的良机迅速平定内乱。现在我们只要击败苻双、苻武的联兵,然后挥军与邓羌会师,击破苻柳,命令吕光突袭陕城,内乱可平。只要苻柳的叛乱集团覆灭,张天赐绝不敢继续停留在外,必退兵返回姑臧。慕容垂受燕廷掣肘,纵有天大本事,到此时,也只能徒呼奈何。内乱平定,函谷关外自然亦会转危为安。”

李靖的自信和笃定,对局势了如指掌,用兵  运筹帷幄,众人都暗松了一口气。

权翼道:“杨、毛二将惨败,朝廷精锐尽失,但长安城中仍有六万大军,其中精锐的羽林禁军二万,若指挥得当可以一战,只是由于我军刚刚战败,军队士气低落,有畏敌情绪,不知校尉需要多少军马破敌?”

李靖目光坚毅道:“不需羽林禁军,三万之数足可破敌。”

国家危亡关头,无论李靖提什么要求,调多少兵马,苻坚都会答应的,他竟自请裁减兵马,只要三万人前去破敌。

王猛也忍不住在旁小心提醒道:“苻双、苻武的联兵不下十万,手下将士多是凶悍的亡命之徒,长期镇守边关要塞,杨、毛两位将领军率十万之众讨逆,都一击即溃,可知敌人的战力极其强悍,加上叛军现乘大胜之威,更为骄纵。校尉虽然英勇,但仅以三万人对苻双、苻武的十万狼虎之师,是否有破敌的胜算?”

李靖从容笑道:“用兵贵精不贵多,苻双、苻武的联兵人数虽众,且挟大胜之勇,但他们始终出师无名,只为分图利益,危则合力,胜则争利。苻双与苻武各怀鬼胎,互不统属,在指挥和协同上肯定问题众多。我军精简兵员,一则去芜存菁,提高军队的战斗力,二则示弱于敌军,以骄其心。用兵之道,讲求灵活多变,兵不厌诈,若军队庞大,而人员质素低下,反会指挥不灵,招致败绩。”

李靖果是军事天才,一席话将目前形势分析透彻,众人无不信服,也渐渐放下了对李靖领军的忧虑。

苻坚听了李靖的分析,句句在理,字字珠玑,当下决断道:“军情紧急,各位无需再议,朕决定拜李靖为辅国大将军,明天筑台拜将,出兵平乱,大将军可有其他要求?”苻坚不愧是当世雄主,既下了决心,就用人不疑,虽然李靖是汉将,但绝不因出身而错过人才。

苻坚一代雄主,不论变法革新,还是出兵平叛,在重大存亡的时候都具有英主明君的气质,敢于杀伐决断的气魄。中国历史上最多的是圣人,最缺的是真正英明的政治领袖,上下五千年,真正的英明政治领袖屈指可数。在中国历史上最黑暗混乱的时代,在华夏民族最悲惨杀戮的大分裂时期,苻坚作为一个少数民族的君主,以超越时代的睿智出现在历史的舞台上,为苦难的北方人民带来了一个盛世,尽管短暂,但为促进华夏民族的文化融合和民族融合,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为以后中华民族的大一统,开创了史无前例的政治模式。

李靖也为自己能在古代遇到这样以为英明的君主而感到高兴。他此刻的头脑是清醒的,多年的磨砺使他深通权术平衡的重要性。帝王最猜忌的就是谋反,何妨苻坚正是通过政  变登位的。虽说是苻生残暴,苻坚拨乱反正,位登人极是顺应天心民意的,但他始终对别人不放心,这是封建专权体制下所无法避免的。苻柳兄弟造反,连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苻双也参与其中,这是让他难以接受的。李靖本来自一千六百多年后的民  主法治社会,对封建体制下的这套君臣父子的道德纲要本无太多顾忌,他并不会愚忠于某人或某个政治集团,他从小就接受爱国主义思想教育,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追求一个目标:民族融合,华夏统一。苻坚是这时代的佼佼者,他为王猛,也为自己提供了追求目标的时代舞台。

“恳请皇上派阳平公苻融与臣一起出征平叛。”李靖对苻坚提出了要求,他很明白,自己身为汉人,即使能力再出众,技艺再高强,也是不及苻融的身份来得有力。自己即将率领的三万大军都是秦国的精锐,而自己偏偏又是个外来将,还从未有过领军出征的先例,空降秦军军营恐一时难以服众,要是士兵心有不服,军令有所不从,必将酿成大祸。如果苻融在旁辅助,治军效果肯定会好上百倍。而且苻融文武兼备,到了军中也将会是个可用之才。

苻坚也是欣然大喜,这正是他最想听到的答案。三万精锐掌握在李靖手中,关乎秦氐社稷兴亡的一战,虽然他信任李靖和王猛这些汉族士子,但连亲兄弟苻双都参与了造反,可知权力的诱惑无比巨大。苻融是自己最信赖的弟弟,有他跟随李靖出征自然可以放心得多。他大袖一挥,目光闪亮,正容道:“好,封苻融为大军参军,跟随大将军李靖出征平叛。明日卯时,文武百官齐集未央宫太极殿,朕亲自筑坛拜将。”

议事毕,王猛和李靖返回宫署,马上筹备大军出征事宜。

王猛开玩笑道:“士别三日果真刮目相看,老弟的心思也是越来越慎密了。”

李靖苦笑道:“只有君心安定才有胜仗把握,大哥就不要打趣我了。”

王猛收起笑意,肃然道:“老弟此举也正是我意,杨、毛两位将军也是百战沙场的老手,这次如此速败于苻双和苻武,个中或另有其因由。苻双是皇上的胞弟,一直深受苟太后的宠爱,皇上为人一向宽厚,太后袒护苻双,皇上出于孝道亲情总是百依百顺,千方庇护。战场之上,两军搏杀刻不容缓,派其他主帅出征,面对苻双时都不敢痛下杀手,因恐日后太后恋儿,皇上怪罪,会祸及自身,将帅有此顾忌,战场之上岂有不败之理。老弟推苻融为随行监军实在是明智之举,其好处有三:一、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有苻融随军,皇上可以放心地将大军的指挥权交给你,而不用去猜疑;二、此次出征,关乎国家存亡,皇上亲自拜将,朝野关注,以老弟之能一定可凯旋而归,只是功高遭忌,自古无一例外,慕容垂不正是如此吗?老弟乃大智之人,建立大功之时何不将功劳让于他人,苻融正是最好的人选;三、苻融随征,为皇上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兄弟对决,太后也不好拉偏架了。”

李靖会心笑道:“大哥所言极是,小弟受教,但此次出征我最担心的不是苻双、苻武的联军。”

“贤弟是担心蒲坂的苻柳吗?”王猛问道。

李靖摇一摇头道:“苻柳虽兵勇将悍,但有邓羌在黄河西河,局势未明,苻柳暂时不敢轻易过河,我担心的是陕城边境的慕容垂。”

王猛恍然点头道:“慕容垂陈兵边境,确是心腹大患,如果他与苻廋合兵进犯,吕光就十分被动了。”

李靖道:“苻双、苻武兵锋正盛,正面硬碰,胜负难料,虽胜也必是惨胜,需惰其师而后击之,双方估计会相持一个月左右,若慕容垂此时大军入侵,则牵一发而动全身,长安将四面受敌,军心一乱,后果将不可设想。”

王猛对李靖全局考虑的军事预判,赞叹不已,感慨道:“三军未动先悉全局,老弟确是大将之才。慕容垂的十万大军确实是最大的威胁,不过老哥可以帮你个忙,保证慕容垂一月之内乘乘的按兵不动。”

李靖惊讶地道:“丞相有何妙法?若慕容垂一月不动,大局可定。”

王猛狡诘一笑道:“燕国太傅慕容评乃贪财好色之徒,此人胸无大志,又贪恋权位,既然他害怕慕容垂立功,我们不妨帮他一把,暗中派人携大量金银财帛、古玩珍器入燕贿赂慕容评和燕廷的当权大臣,再令细作潜入邺城,四处散播谣言,说关中是龙兴之地,慕容垂攻打关中是想自立为王,燕国君主本就猜忌慕容垂,再加上慕容评等人从中作梗,慕容垂纵有天下的本事也无可奈何。”

李靖苦笑道:“丞相的反间计可谓一击即中,只是苦了慕容垂有口难言,报国无门了。”

王猛也无奈一笑道:“自古兵者诡道也。”

两人再将行兵细节、粮草储备等关键事项一一部署,仔细研究,不觉已是东方微白。

王猛拉着李靖的手,微微一笑道:“苻柳兄弟此次作乱无非是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老弟可不要让我成为第二个晁错哦。”

李靖知道王猛虽然说得如此风轻云淡,其实这是生死之托,若自己此战失败,苻坚是否能够承受各方巨大的压力,为求自保,难免不会将王猛成为晁错第二,前车之鉴血迹斑斑。他紧握王猛的手坚定地道:“丞相放心,李靖绝不会让秦国的变法成果付之东流,让百姓重新流离失所,更不会让丞相成为第二个晁错。”

为心之所向,行逆境而生。两人双手紧握,四目相视,彼此淡然一笑。这是一份超越千古的情义,为了同一个目标,同一个理想,彼此之间可以生死相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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