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木槿深处
郁州城内,夜幕下的豫王府安静如斯,一只野猫自角落窜出,不小心碰倒了廊下的花瓶,碎裂之声清脆,花土与碎瓷片散落满地。
不远处的一个女子手持行灯静立回廊之中,微微侧身看向前去打扫的几个小厮还有那优雅从容跑开的猫。
一时出神。
“紫珞姐姐。”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将她从记忆之中生生拽了出来。
行灯微微晃了晃,灯火明灭。
“若冰?”紫珞似是有几分诧异。“你不在岚鸢阁中照顾郡主,跑到这里做什么?”
“岚鸢阁中来了位大人物,郡主自有他照顾,我在一旁凑热闹就不好了。”若冰看向紫珞方才望向的地方。“姐姐方才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没什么,就是一只野猫罢了。”紫珞笑了笑。“宸王殿下还真是无微不至,得空便来咱们岚鸢阁看郡主。”
“那是,咱们郡主可真是好福气。”若冰说道。
紫珞笑了笑,没有说话。
别人眼里的好福气,也许就是郡主的金牢笼,笼子再华贵,笼中的金丝雀儿都再也不会唱出最动听的歌儿。
“紫珞姐姐。”若冰伸手在紫珞面前晃了晃。“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
“那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呀。”
“问吧。”
“姐姐,都说宸王殿下威震天下的影卫布防在岚鸢阁周围,传言那些影卫各个丰神潇洒,可是我怎么一个都没看到?”
“傻丫头,我看你是想着要嫁人了吧。”紫珞轻点若冰的额头。“也不用脑子好好想想,郡主的聪明智慧你是一点都没学着。影卫要是都能随便被你看见了,那还叫影卫么?那还配跟着咱们宸王殿下吗?”
“我不过就是想见见这些来无影去无踪的人嘛。”若冰噘了噘嘴。“还说我呢,姐姐怎么回的王妃?王妃怎么说?”
“你放心,该说的我自会禀报,不该说的我也自会守口如瓶。”紫珞回答道。“王妃有王妃的痛,郡主有郡主的苦。这么多年了,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我心里还是有数的。不能戳了王妃的痛处,亦不能损了郡主的自由,这是我对郡主的承诺。”
“苦了姐姐了。”若冰道。“只是郡主同王妃的心结,难道就没有破解的办法了么?郡主就这么恨王妃么?”
“别乱说话。郡主从来就没有恨过王妃,生身之母,生养之恩,郡主从来都是知恩图报的人。只是,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王妃而已。”紫珞道。“打住吧,言多必失,我们还是不要妄议。上次我叫你注意那个获准出入岚鸢阁的女子,你可打听到什么了?”
“嗯嗯,本来要跟你说这个的,差点忘了。”
“以后,还真不能和你闲谈,你这记性,我实在是信不过。”紫珞哭笑不得。“快说吧,省着等下便记不住了。”
“好。宸王殿下唤那女子作阿霜,其余的我便不知道了。”
“还不错,至少,知道了名字。”紫珞笑了笑。
阿霜……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那女子手腕上有只属于灵安巫神殿的墨色玄鸟刺青。而按资排辈,风霜雨雪四大镇殿使,霜这个代号,是排名第二位的高人。只是,她印象中镇殿使似乎从没有由这么年轻的人担任的先例。四大镇殿使,纵然说不上是风烛残年,却也是一定是年岁不小,甚至,比大国巫还要年长很多。若说这阿霜是镇殿使手下的护法,年岁还算说的过去,可是断然没有随意用霜这个代号的道理……
她到底是谁?
难道郡主的病,竟和巫族有关?
紫珞回过神来,一旁的若冰还在喋喋不休。
“姐姐,你说这个阿霜到底是什么人?”
“许是宸王殿下的侍女吧。”紫珞选择了暂时隐瞒。
“紫珞姐姐,我越想越不对,不是说宸王殿下身边没有这些个莺莺燕燕的么”若冰义愤填膺。“我还以为他是一心一意只任由我们郡主一个人近身呢。亏我刚刚还夸赞他。”
“你可真是什么都敢说,仔细郡主罚你。”紫珞道。“难道侍女就是莺莺燕燕了?若是日后郡主真的嫁了宸王,成了宸王府的女主人,你还要刎颈自杀,还殿下和郡主一个清净不成?”
若冰吐了吐舌头。
“你看你,哪有郡主侍女该有的样子。”紫珞道。“得了,天色不早了,我们今晚就暂时睡在岚鸢阁的偏院吧,不打扰这良辰美景。”
“嗯。”若冰挽住紫珞。
紫珞右手举起行灯,照亮这一片黑暗。
经年前,是否也有这么一个人,在这九曲回廊中,用行灯为一个明丽的女子照亮过前路?
只是,她能照亮那女子眼前的黑暗,却改变不了那女子毅然走上绝路的结局。
母亲服侍孝绪太子妃一生,孝绪太子妃身死,她决然殉主,投湖而亡。而她徐紫珞,如今服侍着比当年太子妃娘娘更为耀眼的女子,想为母亲报仇,却又不忍郡主深陷不知结果的征途。
那日,宸王殿下轻柔地抱起熟睡的郡主,泰然自若又从容不迫地在众人的注视中走进豫王府的大门,一路小心翼翼,唯恐惊扰到怀中女子的美梦。而郡主靠在殿下怀中,人面桃花,淡然安稳。
两个人,那般夺尽了天地的颜色。
那场景,与母亲口中孝绪太子夫妇二人的模样,如出一辙。
紫珞叹了口气。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种因得果,她何必杞人忧天?
郡主,会有她自己的选择。
行灯的光亮渐行渐远,两个女子消失在回廊尽头。
月明星稀,果然是良辰美景。木槿深处,藏着一个女子埋藏最深的梦。
岚鸢阁内,纱幔层层,淡紫色幔帐之内,郁灵素正裹在锦被之中,安稳熟睡。青丝散落玉枕,眉宇恬静安然。
而在她身边不远处,皇甫宸正背靠床柱,原本高高束起的长发随意散下,垂落在郁灵素身侧,同她的发隔着一小段距离。他带几分慵懒地捧着从灵素桌案上取来的红笺,一遍一遍看着她的字迹。
他见过她的字,笔走龙蛇,落墨云烟,透着潇洒随性,字如其人。可这红笺上的字,明明是她亲笔所书,却与他看到的,大不相同。
那般娟秀清雅,淡然出尘的字,不像是她的手笔。可素字落笔处随意的一钩,却又是她多年的习惯。
身边的女子似是轻声叹息,转了个身,面向皇甫宸。锦被从她肩头微微滑落,只是她呼吸依旧绵长,似是尚未从梦中醒来。
皇甫宸放下手中的红笺,转头看向里侧的女子,摇了摇头。
纵然当日自己是有意点了她穴道,可青岩前辈的药虽说有效,却也让服药者太嗜睡了些。
抬手轻轻为灵素掖了掖被角,皇甫宸拂过她散落额前的发丝,正欲回头继续欣赏那红笺上的小字,却听见她口中低低唤着谁的名字。
“听轩……”
听轩?似乎好多年没有听人这样唤过自己了。哑然失笑,才不过两年而已,竟恍如隔世。
对面前这女子的思念,原来早已深入骨髓,一夕不见,三秋之远。
“告诉我,梦中的我们是什么结局?”皇甫宸轻声问道。“是美梦吧,我看见你微微翘起的嘴角。”
梦中的灵素似乎笑意更盛。
“你把听轩烙在心上这么深,却为何对皇甫宸视而不见?”皇甫宸继续问道。“他们,明明是一个人……你爱的,不是亲王的尊荣,那便只能是我。可若你爱的是我,却又为何唯恐避之不及?我……本不会束缚你的自由。”
你可知,我等了你多久?你可知那年舞烟林的邂逅,我盼了多久?你可知你重新出现在我身边,我欢喜了多久?
那红笺,明明歌尽相思,却为何心口不一?
皇甫宸望向窗外,木槿颜色正好,那些盎然的花树,却是用来与世隔绝的网。
裹在锦被中的女子微微动了动,缓缓张开了眼。
眼前朦朦胧胧,恍惚有个人靠在床边。
刀削斧刻的一张脸,白日里的器宇轩昂,清冷高贵都在这月色映照下化作温文尔雅,翩然若仙。深沉如水的眼眸望向窗外那株重瓣木槿,若有所思,似是没有发现身边的女子已幽幽醒转。
你知道么?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静静地看着你。
那般倾世的侧脸,那让女子都嫉妒的容颜……那曾经只属于自己一人的温存。
听轩,皇甫宸,一个活在梦里,一个在她身边。明明是一人,却为何天差地别。
头痛,不想再理会这些烦恼。
如此美景尽在眼前,如此俊秀的男子正坐在自己的床上,怎么想都该是人生乐事。可郁灵素盯着皇甫宸,想的却是为什么栽在他手上三次。
“醒了?”皇甫宸视线依旧没有离开窗外那株木槿。
“嗯。”郁灵素的目光亦没有从他身上移开。
“这么喜欢看着我,不妨我也钻进锦被,躺在你身边,方便你再细细地看。”
“说的这么大胆,好像你真的能做到似的。”郁灵素笑道。
“你为何觉得我做不到?嗯?”
皇甫宸回过头,俯身靠近郁灵素。她抓着被子向里侧挪了挪,却被一只甚有力道的手揽住了腰。白檀冷香衬着这淡淡的旖旎,香气格外浓郁。男子温热的气息拂过灵素的脸颊,那张俊美的脸,近在咫尺之间。
为什么不想躲开……便当它是一场梦吧。
理智抛诸脑后,这须臾片刻的温存,她是真的舍不得。
若有佳酿,便请许我一夕贪杯。醉过一场,方不负奢望。
郁灵素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等待那薄唇触到自己的唇瓣。
皇甫宸看向面前闭上双眼的女子,嘴角轻扬。想一夕贪杯,我偏不让你如愿。醉便长醉,爱便深爱,断没有举杯问别,各自天涯的道理。
嘴硬心软的丫头。
“嗯,面色不错,青岩前辈的救治很有效果,药也对症。此番你休息足了,再用武功,便不会力不从心。”皇甫宸起身继续靠着床柱。
郁灵素张开双眼,竟微微有些失落。
自己想到哪里去了,该打。
她撑起身子,半靠在床上,问道:“此番我又睡了多久?”
“两天。”
“两天?”自己这是怎么了?
不知是皇甫宸把她保护得太好还她潜藏了近十七年的嗜睡本能被瞬间激发,自凌竹山上那旷日持久的安眠之后,郁灵素竟又连睡两日。
“没错,这两日你高枕无忧,我可是忙的不可开交。”
“不可开交?凭你的本事,还会不可开交?”郁灵素道。“这是,邀功不成?”
“没错,你要怎样报答我?”
“我为何要报答?”郁灵素道。“原本就是你设的局,一切都当由你自己解决。况且我睡了两日,已经是对你的报答。”
“难道说这报答就是静看美人高卧,却什么都不能做?”皇甫宸笑道。“这对任何一个男子来说,都是折磨。”
“你明知道的。”郁灵素说道。“我伤势未愈就跑下山来,妄动真力,不好好休整,执意同你同赴战场,不仅是送死,还是拖累你一起死。我不想对这九国风云负什么责任,你的命,还是不要绝在我的手里。倒不如我从一开始就乖乖听你的话,血玉谷决战,你自然不会让我缺席。”
“其实,我倒是不在乎有你这么一个拖累。”皇甫宸道。“为了保护你受点儿伤,博得美人一滴伤心泪,也算人生快事。”
郁灵素瞪着他。
皇甫宸微微靠近,轻声说道:“在这片战场,除了你,还没人能伤的了我。”
“狂妄自大,战场刀剑无眼,你不要命,我要。”郁灵素冷冷说道。
“我便当你这是关心我。”皇甫宸眉眼带笑,春风和煦。“其实你也不必这么精明,很多事情,你装装糊涂,也好让我有用武之地。”
“我欲孑然一身隐于江湖,自然要有成为传奇的资本。精明一些,没错。”郁灵素将手隐在锦被之中,握紧了拳。
不去看他。
“你能保护自己,也好。”皇甫宸笑意未退。“起来吧,换好衣服,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啊?见谁?”
“你现在最不想见到谁?”
“现在……”郁灵素想了想,心中隐隐升起不详的预感,试探地看着皇甫宸。“卫云轩?我暂时不想看到卫云轩。”
你就不能放过我……
“恐怕,你还真得去见一下他,要不,他死了就没用了。”
“他……在哪?”郁灵素一个头两个大。
“我一不小心,把他捉回来了……”
行灯再次出现在回廊之上,此番,却是一男一女划破这一片夜色。
皇甫宸左手提着行灯,右手手臂上却搭着一件白色的狐皮斗篷。而他身边的郁灵素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有些心不在焉。
解铃还须系铃人?可这绑铃铛的人,明明是皇甫宸,怎么卫云轩羞愤绝食,却要她郁灵素去劝?
他就敢把她往卫云轩身边推?不怕她一气之下就跟了卫云轩?
这是,罚她方才说的话不成?
“到了。”身边的男子沉静如水的声音,倒不像是生气的模样。
“嗯。”
“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嗯。”郁灵素下意识地回答,须臾便觉得不对。“嗯?你不与我同去?”
“他又不会害你,若是我跟着一起进去,你的劝解,反而无效。”皇甫宸道。“他知道你在这府里,他也知道若是我拿他没办法,便一定会找你来帮忙。我相信你不是那么水性杨花的女人,灵素郡主还是识大体的,不是么?”
“我不卖国,但是我真想卖了你。”
“除了你,九国之中,谁敢随意买我?”皇甫宸在郁灵素耳边道。“把这斗篷披上。”
雪白的狐皮斗篷自皇甫宸掌中落在郁灵素肩头,包裹住她玲珑的身。
皇甫宸满意地笑了笑。
纵然她今日穿的着实得体,但是,还是不想让关在屋中的那个人看到她的美丽。
真想再让她着一方黑色的面纱。
“去吧。”皇甫宸推了推面前的女子。
灵素配合地向前走了几步,停在门口,缓缓地,有几分犹豫地抬起了手。
闭上眼,再睁开……
灵素手上微微用力,终究是推开了门。吱呀声响起又平静下来,一切恢复如常,只是面前的女子,已与他相隔一扇门的距离。
皇甫宸转身,望向那冷月,似笑非笑。
郁灵素方一进门,便看见那盘膝坐在桌案之后的男子。
明明是阶下之囚,却依旧整洁高傲;明明俊朗倜傥,却偏偏眉眼哀愁。
他依旧穿着在月影阁时那件淡蓝色的衣袍,紧闭着双眼,似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明明那样温热的性子,却偏偏透着冰一样的寒冷。
背负那么多,还怎么明朗如斯,他的故事,矛盾重重。
不想见他,不止因为她被他阵前掳走,更因为,那双明亮的眼,看她的神色,像极了她的昱安哥哥。
情债,她不想再欠,如今的,已经还不起了。何况,他是仇人之子。
可是,看到那桌案后的男子,心里还是疼了一下。月影阁中,他护她,豫王府内,她不能弃他于不顾。
便容自己任性一回,也心软一回。
郁灵素拎着食盒缓缓走过去,步履轻盈,淡淡的茉莉香没了白檀冷香的压制,飘散而出。
桌案后的卫云轩微微动了一下。
是她,来了么?
竟只有她一个人,皇甫宸就这么放心?
还是他狂妄至斯,从未把他卫云轩当做对手?
“灵安郁灵素见过奕王殿下。”她的声音如三月的溪水,涓涓细流,直直流淌进卫云轩的心里,润泽难以排解的枯败。可三月的溪水,却也冰凉刺骨,那般冷漠的距离,让他的呼吸也跟着滞住。
卫云轩睁开了眼。
面前的女子就那样看着他,见他睁眼,微微一笑。
“灵素郡主,别来无恙。”
想过无数重逢的场景,却从未想过,以阶下囚的模样同她见面;想过无数重逢时的开场,却没有想过,一句别来无恙,敛了所有酸涩。
郁灵素看着面前的男子,他的眉眼也是极度精致的,不同于皇甫宸的倾世与淡然清冷,亦不似卫云清的魅惑妖娆,卫云轩身上有阳光照耀的气息,那只属于他的俊朗。
只是,他将这阳光用乌云掩得太深。
郁灵素心中不忍。
若非对立,我真的想,替你扫开那些该死的乌云。你本该是禹东九国,最为明亮的少年。
打开食盒,一阵扑鼻的香。
郁灵素坐在卫云轩对面,轻嗅这些菜肴。
“嗯,真香。”她说道。“呀,这里还有酒呢,月色正好,邀月对饮,人生乐事。”
“是呀,人生乐事。”卫云轩接过酒杯。“不如郡主就做这月亮,陪我这个倒霉人喝一杯。”
郁灵素指了指卫云轩手里的酒杯,道:“酒杯只有一只,我很少饮酒,不喜欢那味道。”
皇甫宸真是周到,只准备一只酒杯,莫非是怕她喝酒?
“可是……伤势未愈?”卫云轩有些担忧地看向郁灵素。
“奕王殿下可是愧疚于阵前掳走了我,又将我关在月影阁那么久?”郁灵素笑道。“若是殿下真的愧疚,那便好好吃饭,好好活着,若是你死了,我找谁讨回这些债呢?”
卫云轩几不可查地笑了笑。
好,我欠着你,便该还,那便有理由,跟在你身边。
“好。”卫云轩一饮而尽杯中酒,拾起玉箸。
皇甫宸交代的任务完成了,他终于是吃饭了。
郁灵素松了一口气,正欲起身离开。
“郡主,我的那些属下,可还安好?”卫云轩突然问道。
“啊?”郁灵素呆了一下。“哦,你的属下啊,我还真没有见到,不过你放心,灵安宸王素来恩怨分明,绝对不会滥杀无辜的。”
“你这么笃定?你,这么了解他?”
“我很小的时候就同他相识了,她对我,从来言而有信,我对他的为人,从来是信得过的。”郁灵素道。
“能舍命救你的人,你自然信得过。”卫云轩的眼微微黯淡,语气却一如平常。“能安然把你独自一人推到我面前的人,也自然信得过你……”
郁灵素心里一紧,月影阁那日,那浴血的身影再次浮现在脑海。
“奕王殿下慢用,灵素先行告退……”
匆匆转身离开,打开大门,那望月的身影,映入眼帘。
皇甫宸侧身望向她,微微一笑,夺了月色的皎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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