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各怀心思

　　

　　“胜了！”云茵大叫一声。

　　“郁灵素，你胜之不武！”冯恪一边捂着被削去半边头皮的脑袋，一边吼道。“你竟用淬了噬骨散的玉阳金针偷袭我。”

　　郁灵素自发间拔下三支袖箭，厉声道：“你用袖箭在先，我以玉阳金针自保在后，究竟谁是君子谁是小人，前辈可得算清楚！”

　　冯恪狠狠道：“我是你们眼中的歪门邪道，不懂你们名门正派的规矩。”

　　“那前辈也不同懂了，废人一个，自此，江湖难容；杀人如麻，始终，江湖不容！”郁灵素道。

　　“我冯恪今日折在你们这些小辈手里，是我命中该有此劫，要杀要剐，请便，只望你们留我这还有一口气的几个徒弟一条活路。”冯恪道。

　　“前辈倒还有几分良知，知道护短。”羽翎冷冷道。

　　郁灵素奋力起身，向后退了一步，身后立刻便有人前来相扶，卫云轩在左，皇甫宸在右，紧紧抓着她的胳膊。

　　郁灵素叹了一口气，暗自感叹，这两尊神在这儿，这去往棋山寺的路上，该有多么的热闹。

　　“今日一战，本就是你们来向宸王还有郁姑娘寻仇的，该当如何，还是由他们二人做主。”李昶摇着折扇道。

　　皇甫宸看向郁灵素，柔声道：“杀之不仁，放之不义，你做主。”

　　“我侥幸借力，拼死抓了冯恪发袖箭的间隙，废了冯恪的武功，其他的几人，便也都废去一声武功，投入监牢，审。”郁灵素道。“我倒是要知道，这幕后主使，究竟是何方神圣。”

　　“好。”皇甫宸看向轩辕逸，轩辕逸立即点了点头。

　　“我扶你回去。”皇甫宸向郁灵素道。

　　“好。”郁灵素左手挣脱开卫云轩，轻声道。“多谢。”

　　“你无事便好。”卫云轩亦未做过多纠缠。

　　“今日，多谢诸位相救，来者是客，若不嫌弃，便入王府，酒宴款待。”郁灵素道。

　　“可有住处？”周元晗问道。

　　“大侠若不弃，自然是有。”郁灵素道。

　　“好。”羽翎道。“却之不恭。”

　　郁灵素看向郁凌锋，道：“劳哥哥……”

　　“你放心，去休息吧。”郁凌锋冷冷看向皇甫宸，对郁灵素道。“这里的一切，都交给我。”

　　“世子放心。”皇甫宸淡笑道。

　　皇甫宸扶着郁灵素向正门走去，立即便有豫王府仆从将大门打开，经过门槛时，皇甫宸清晰地感觉到郁灵素身体微微颤抖。

　　“王府的门槛可真是高。”郁灵素轻声道。“还是翻墙来的实在，懒得抬脚。”

　　皇甫宸轻轻一提，便带着郁灵素跨过了高高的门槛，柔声道：“你若不喜欢这深宅大院的高门槛，待来日，我命人将我宸王府的所有门槛都砍了去。”

　　“别。”郁灵素赶紧说道。“好端端一个王府，门槛全无，失了气派。”

　　“没了门槛才能迎八方贤才为我所用。”皇甫宸道。“况且，你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郁灵素刚想答话，却感觉眼前一黑，立即死死抓住皇甫宸的手臂，无奈双腿一软，支撑不住便要倒下去。

　　皇甫宸急扣她脉门，长舒一口气，将灵素拦腰抱起，向岚鸢阁方向走去，轻声道：“凌竹山门户之事，我知你不愿假别派之手，未敢上前相助，倒叫你逞能至此。若予你自由的代价是让我心疼至此，那倒不如囚禁你的翅膀，虽让你恨我，至少能少受些伤。”

　　灵素靠在皇甫宸肩头，轻声道：“不过是些皮外伤，你至于如此么。”

　　“你战后脱力，还是不要说这些了。安心睡一觉，我陪着你。”皇甫宸道。

　　“真好，这大战一闹，倒是解了岚鸢阁的麻烦。也让你能……”

　　郁灵素的声音越发微弱，皇甫宸低头一看，微笑摇了摇头。

　　“我能怎样？睡的这么快，真是把你给累傻了。”

　　月色初上，星辰朦胧，豫王府中住下了数位各怀心思的宾客，倒是叫郁凌锋好一阵忧心。

　　如今，将皇甫宸放在岚鸢阁，倒是保护灵素的上佳之选。

　　豫王夫妇正在赶回郁州的路上，册封令旨到达在即，一切均不得出任何的纰漏，灵素的安危，倒是交给皇甫宸才能放心。

　　夜色之下，豫王府客居静谧安稳，秋风拂过，吹起满地的落叶。

　　暗流涌动。

　　“豫王府果然气派，这一个小小的客居都精致至此，比我圣天教，不知高出了几个层次。”李昶看着一幅字画，抚掌赞叹。

　　一边的羽翎冷冷道：“护法真是说笑，圣天教数百年积淀，什么样的字画你没见过？”

　　“皇甫宸的《山河图》。”李昶毫不避讳地说道。

　　“护法此行原来不是为恒王做事，而是另怀心思。”羽翎道。

　　“羽姑娘倒是忠心为主。只可惜，我毕竟是北栎圣天教的人，拿了北栎的钱财自然要替北栎消灾。恒王与我北栎联盟，谁知何时会破。还是要留一手，有备无患。”

　　“护法倒是爽快，明人不说暗话。”羽翎道。“我这次的身份是云诏苏贵妃的手下，护法平日同我联络，还是要掌握好分寸，切莫暴露了你我的真实意图。”

　　“这是自然。”李昶转身面向羽翎。“那我便向羽姑娘求个人情，若是有这《山河图》的线索，莫要忘了替我留意。”

　　“《山河图》中隐含宸王所著《天下策》与如今的安澜郡主所著《九国谋》中列国难懂的一些机要秘密，珍贵无比。我们谁能抢到，便算是谁的。”羽翎道。

　　“好，我不逼你，那便走着瞧。”李昶说完便拂袖自窗子越出。

　　羽翎看向静谧的客居庭院，周元晗的呼噜声隔着一个院落依然清晰可闻；卫云轩的箫声呜咽，如泣如诉；莫清音的院落中倒是飘出些若有若无的酒香。

　　周元晗也许是误打误撞来到郁州，路见不平出手相助，胸无城府。而传言卫云轩心系郁灵素，来到此处应该不是偶然。至于莫清音，凌竹山与墨音宗世代交好，莫清音与郁灵素又是江湖上有名的金童玉女，他来豫王府相助当是理所应当。那些黑衣人，同皇甫宸和郁灵素有深仇大恨，又同凌竹山大有渊源，来此寻仇挑战也并无奇怪。

　　羽翎一番推演过后，似乎觉得所有的一切都那样顺理成章，可这平静的背后又好似隐隐藏着一股难为他人所知的涌动暗流，让人好生头痛。

　　“且见机行事吧。”羽翎小声嘀咕了一句，关上房门。

　　岚鸢阁内，豫王夫妇一路风尘仆仆，回府后便立刻赶到女儿房间，确认灵素无碍后方离去准备。而金红色的灵素郡主朝服静静摆在桌上，同一旁的珠冠配饰静静等待着黎明甫现。

　　半个王府，彻夜无眠。有人是怀着心事辗转反侧，有人是打扫门前战场忙碌不休，有人则是准备迎册封令旨操劳整夜。从灵素郡主诡异受伤后，整个豫王府仿若进入了多事之秋，再也不似往日平静。

　　紫珞将一切事务安排妥当后回到岚鸢阁自己的房中，暗自叹息。往日的平静和乐，也许再也不会有了。

　　而岚鸢阁灵素的屋中，慕洛笙与叶长风正站在皇甫宸身前，汇报着近日朝中的动向。

　　“我知道了。”皇甫宸淡淡道。“辛苦你们。”

　　“宸哥，我们来迟一步，若是能早些赶回来。拼死也不至于让郡主受伤。”叶长风低头道。

　　“你们无过，眼下，我身边完全能信得过的人不多，要你们星夜兼程赶回郦阳铺排接下来的棋局，也是苦了你们。”皇甫宸道。“云梦那边查的怎么样了？”

　　“那些突然出现的江湖人士身份与殿下所猜几乎没有出入，只是那周元晗身世太过干净，倒叫人有些不敢相信。”慕洛笙道。“那些黑衣人倒都是硬骨头，死不开口，云梦还未审出什么结果。”

　　“继续派人监视那些江湖中人，云梦那边，倒是可以从冯恪的徒弟们下手。”皇甫宸道。“冯恪虽狠厉，但却护短。”

　　“是。”叶长风同慕洛笙相视一眼，默默退出了岚鸢阁。

　　“拿人家的徒弟开刀，这样的阴招损招，我们倒是用的很欢快。”榻上传来灵素的声音，皇甫宸猛地回头，正看见灵素穿好鞋子。

　　“这么快便修整好了？”皇甫宸起身大步走到灵素身边，扶她来到桌边。

　　“大风大浪我见得也不少，本就是小伤，何须修整太久？”郁灵素道。“方才你们说的我都听见了，冯恪前辈一贯是硬骨头，退隐江湖多年，许多人相邀都未曾出山。他唯一的弱点，便是爱惜这些徒子徒孙。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正是看到了这一点，再加上他对我凌竹山的怨恨，威逼利诱，使他上门挑战的。我一直觉得，幕后这人此时使出这么一招，无非是要探底，那他必然隐在人群当中。可我命紫珞隐于暗处观察过，除了出来帮我们忙的那几人，人群中再无可疑之人。细细一数，奕王，清音，李昶，羽翎姑娘身份明朗，纵然别有目的，也须得日后细细来看。只有这个周元晗，查来查去，都干净得很，漠北游侠，劫富济贫。看他的做派，粗犷豪放，毫无花花肠子，倒像是真性情。”

　　“多一分防备，从比措手不及要好。”皇甫宸道。“册封令旨将至，册封过后，必然有酒宴。待大宴过后，你我设小宴答谢，借机再探便是。”

　　“听你的。”郁灵素抚上那金红的华服和奢华的珠冠，道。“我还是喜欢清雅的东西，不累赘，不张扬。今日还是托了你的福，三枚袖箭都插在发髻当中，没让我的脑袋遭殃。”

　　“我在下面护着，不会让你有事的。不过再有下次，最危险的交给我，切莫逞能。”皇甫宸道。

　　“怎么，我在打斗当中抢了你的对手，让你没能同武林前辈过招进而大展身手，怪我了？”

　　“对，再有下次，罚你面壁思过。”皇甫宸道。

　　“你舍得？”

　　“看我舍不舍得。”皇甫宸道。“对了，你睡着的时候，莫清音莫公子来过。”

　　郁灵素愣了一下，旋即问道：“清音？他……他……他同你说了些什么？”

　　“心虚了？”皇甫宸冷冷道。

　　“也不是，清音和我太过熟悉，我没把他当过男子，他也没把我当成女孩儿，一贯打打闹闹，没个遮拦。”郁灵素笑道。“他说话也是口无遮拦的，冒犯了你，我代他向你道歉。”

　　“凭什么你能代替他呢？”皇甫宸倒了一杯冷茶轻抿了一口。“江湖中的金童玉女，可真不是传言那么简单。”

　　“江湖嘛，豪气云天，平日里除了打打杀杀，实在没什么风雅之事可以做。”郁灵素立刻解释道。“传传话，编编故事，就当解闷儿了。你别介意。”

　　皇甫宸放下茶杯，俯身靠近郁灵素，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还没说他同我说了些什么，你这么紧张干嘛？此地无银三百两，自己招了？”

　　“坦诚相见，才见我真诚，没什么好瞒你的。”郁灵素微怒。“他说什么了？”

　　“他说，易少掌门近来接手凌竹山大小事务，平素繁忙，脱不开身。这次棋山寺贺寿由你主理，沈洛云和云茵协理。待册封过后，便立即回凌竹山交接。”皇甫宸道。

　　“我们三个女子？”郁灵素道。“连个师兄都不给我们吗？我师兄去不了，那还有青玄师叔座下的七大弟子呢，还有各殿首徒，在江湖上可都是响当当的名号，师父竟然一个都不给我？”

　　“大概是青远前辈猜到你身边不缺男子保护。”皇甫宸道。

　　“我身边是不缺杀神捣乱……”郁灵素小声嘀咕道。

　　“怎么说随你。”皇甫宸道。“不过，我的心愿此番算是不能了啦。”

　　“你翻墙挖洞那么久，我没法陪你去莫别山，你自己也有一半的责任。怪不得我。”郁灵素道。“待下次，我们再回郁州，我去那里小住，如何？”

　　“你安心静养，在哪里都一样，我说的不是此事。”皇甫宸道。

　　“那是什么心愿？”郁灵素问道。

　　皇甫宸起身望向微微泛白的天际，道：“日后你便会知道。”

　　郁灵素笑而不语，没有再追问。

　　城隍庙的古树之上，红色布条翻飞，在古树顶端的枝丫上，挂着一条空白的红色绸带。微风吹起，铃铛声欢快响起，绸带背面末端，两个字随风闪现。

　　宸、素二字，执手相望，如同那玉蝶簪上的蝶，比翼而飞。

　　红绸尚是留白，待来日还愿，你我携手同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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