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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自投罗网


  

  第六十八章  自投罗网

  棋山寺半山别院,江湖中人所居之处,一派其乐融融。虽说第一日比试结束,各派互有胜负,但江湖儿女豪迈,对于胜败亦未有过分计较,倒是不少人因着五年未见,闲话起家常来,也有痴儿怨女因五年相思,躲起来互诉衷肠。

  列国精英所居之处,却静谧得可怕,众人各怀心思,纵然有意亲近,国别之分却成了如同禹江天堑一般的隔阂,见面匆匆有礼,却丝毫没有温度。

  一边热络,一边苦寒,一念江湖,一念列国。

  北栎驻地。

  泉山圣天教左护法应兆仑恭恭敬敬地静立阶下,面前是细细品着香茶的北栎王族中以狠绝无情而著名的太子,商晋南。

  “应兆仑,北栎圣天教,左护法。”商晋南略显疏懒的声音传来,北栎二字被他故意加重。“是个人才。”

  “太子殿下谬赞。”应兆仑连忙拱手道。

  “圣天教主如今怎样了?”商晋南问道。

  应兆仑笑了笑,道:“劳殿下挂念,教主虽年事已高,身子倒还算硬朗。”

  “听说,他已颐养天年,不问教中事务。”商晋南淡淡道。“如今圣天教大权,其实在你的手上。”

  应兆仑一愣,旋即迅速跪下,道:“臣不敢越俎代庖。”

  “若是得了我的允许呢?”商晋南轻描淡写,却正中应兆仑下怀。“你不必隐藏,亦无需故作态度。你我都是有野心的人,你的心思,你的手段,其实也是我所欣赏的。”

  “殿下的意思是……”

  “那老头子活的够久了。”商晋南笑的如沐春风,语气却让人浑身发寒。“棋山寺后,我回到北栎不出一个月,便可即位。北栎朝中内耗严重,我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为我荡平阻碍。你,可愿意?”

  应兆仑顿了顿,缓缓低下头,拱手,斩钉截铁道:“臣愿效忠新皇,带领圣天教,唯新皇马首是瞻。”

  “好。”商晋南下阶,扶起应兆仑。“你我各取所需,本宫不会亏待你。”

  “臣谢新皇抬爱。”应兆仑道。

  商晋南笑了笑,道:“现今有一事,便需要你去做。”

  “新皇请说,臣定不辱使命。”应兆仑道。

  “三年前,江湖盛传,棋山寺得一志怪奇书,书中所载各类匠心技艺,有些已然因战乱失传百余年。”商晋南道。

  “臣有所耳闻。”

  “近日有消息称,棋山寺将那奇书锁入藏书阁秘密库中,真正的原因不是因为书中所载多有奇技淫巧,而是书中末尾之处,记载了有关古玉‘迢瑶’的消息。”商晋南道。“因大禹国禹王传国之物早已被末代禹王毁尽,故而天下群雄并起之时,无一人名正言顺,元氏纵然攻入都城,却也不被天下人承认。而大禹国传世之物,仅剩失踪了的王后信物——迢瑶。”

  “的确如此。”

  “禹州大陆,齐民最好哄骗,最是信奉天意天道。”商晋南道。“谁得迢瑶,谁便能在人心上占得先机。故此,迢瑶踪迹显露之时,必天下大乱。各个大国必然会为了这名正言顺四个字,争个鱼死网破。”

  “您的意思是,要我将这奇书,偷过来?”应兆仑试探着问道。

  商晋南摇了摇头,道:“怎么能说是偷呢?我们是借,阅后即还。如果有机会,还可以借刀杀人,挑拨离间。大国两败俱伤,我们北栎,乐享其成。”

  “新皇高明。”

  “具体的做法不用我说。”商晋南道。“我能知道的消息,列国中人一定有人知道。兵贵神速,左护法一定有事半功倍的法子。”

  “谢新皇信任。”应兆仑道。“臣,定不辱使命。”

  商晋南拍了拍应兆仑的肩膀,将一杯清雅的香茶,送到了商晋南手边,温润一笑,似乎今日在这屋中,从未产生过任何机锋计谋。

  月色下,有人醉心计谋,有人痴于过往。

  郁灵素握着手串,追着那道影一路狂奔,身后卫云轩紧紧跟随着不要命一般的郁灵素。

  卫云轩满心疑惑,郁灵素虽然往往出其不意,但她绝对不是一个意气用事的人,今日如此冲动,难道郁灵潇在她心中的地位真的有异于寻常亲族?她,虽喜欢攻其不备,但未必会打无准备之仗,这突如其来的一箭,他看得出其中蹊跷,郁灵素久经阴诡往事,不会看不出来。

  她这是怎么了?自投罗网?

  破风之声骤停,郁灵素与她紧追不舍的倩影,一道稳稳停在棋山寺下一片偏僻而茂密的林木中不可多得的一片空地之上。卫云轩亦落在郁灵素身边。

  郁灵素眸色若火,紧紧盯着眼前那一抹摇摇欲坠的浅黄色影子,眼前的轮廓那样清晰。松松绾着的髻,斜斜插着的金钗,流苏坠下,轻轻扫过额角逸散的发。眉眼若画,只是悲戚沧桑,掩盖了这样一个清秀佳人。

  卫云轩亦愣了愣。自血玉谷之战后,他再未见过郁灵潇,如今她这般形容,倒像是受了兄长的冷待,往日灵气荡然无存。

  心蓦然一紧,郁灵潇,原本是她卫云轩的侍女。她为了他毅然潜入豫王府,为了他背弃了养育之恩,因为他的几分缘故,成为了太子府众多女人中的一个,人生零落,岁月蹉跎。

  她原本,是如何灵动的一个姑娘,纵站在郁灵素身边,也一样能绽放出只属于自己的光华。她从未向天地失色。

  怎么几月分别,她竟成了这副模样?

  卫云轩看了看身边的郁灵素,她眼中也闪过错愕之色,只是那份惊诧,很快就被平静的暗色掩埋。

  郁灵潇微微一笑。

  郁灵素冷冷回应。

  “你就一个人?”郁灵素言语中的冰寒让对面的女子微微失神。  

  “嗯。”郁灵潇的声音透着风尘仆仆的沙哑。  

  “不怕我杀了你?”郁灵素淡淡道。  

  “你不会。”郁灵潇道。

  凌霜剑赫然出鞘,行云流水般斩碎一片下落的黄叶。  

  “你怎么知道不会?”郁灵素看着月色下若水倾泻的剑锋。“你不配对我故作了解。”  

  郁灵潇无奈苦笑,顿了顿,终究柔柔道:“别人只道你杀伐果断,在战场上有战神气魄。但我知道,其实你心肠最软,最念旧情。”

  郁灵素默然不语,逐渐平缓下来的呼吸压下她内心翻涌的莫名情绪。可怜、可恨、可悲、可叹。郁灵潇,她的姐姐,明明背弃远离,明明得到了权势地位,为何却是这样的悲戚流离?这让郁灵素,如何甘心?

  她背叛了豫王府,就该活的更好,就该永远攥着,让郁灵素恨下去的筹码。

  现如今,这是怎样的情形?

  豫王府中的岁月流芳,若轮轴一般慢慢铺排着每一个人的命运。父王和母亲总是那样高大而遥远,纵然逢年过节,纵然灵素从凌竹山学成归来,他们也从未表现出更胜以往的亲昵。廊下有成堆的落花,假山下的流水穿过花园,被花瓣覆盖,哥哥在月下舞剑,嫂嫂便焚香净手,以绝佳的琴艺,应和着哥哥的一世英雄。而郁灵素与郁灵潇,往往相约胡闹,将这一片静谧的美好打破,然后被哥哥好一顿笑骂。

  屡教不改,乐此不疲。

  郁灵素揉了揉有些痛的头,定下心神,强忍疑问,淡淡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专程来找你的。”郁灵潇语气依然带着无限柔情,无端的让郁灵素产生了疏离和陌生的感觉。  

  “你现今已经是玄菁太子良娣,我区区一个郡主,高攀不起。”郁灵素理智渐渐奔回头脑,冷冷道。“良娣请回吧。”  

  “我们何时变得这么生分?”郁灵潇道。“你从前不会这样对我。”  

  “从你背叛了郁家的那一刻,开始。”郁灵素冷笑道。  

  郁灵潇泪盈于睫,轻声道:“素儿,若我一开始就不是郁家人,又何谈背弃?若我随了郁家,是不是就背弃了我原本的主人?素儿,这世间,没有什么是恒定不变的,包括你奉若珍宝的情。也许有一日,你会为了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事,抛弃你原本最怜惜的东西。”  

  “我不会。”  

  “话不该说得太满。”

  郁灵潇话音方落,郁灵素便疑惑地看了看身旁的卫云轩,指了指郁灵潇,淡淡道:“你们,一伙儿的?”  

  卫云轩无奈地摊手。  

  郁灵潇看了看卫云轩的神色,又看了看郁灵素,道:“不,不是,我从始至终,都是卫云清的人。”  

  “他这么信你?”郁灵素的话语逐渐开始变得镇定自若。“任由你千里迢迢,来寻我闲话过往?你真以为,我会上当,我会同你回去见卫云清?”

  “你何必以这般的恶意揣测我?”郁灵潇上前两步,郁灵素却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亦上前两步,迎上郁灵潇的眸光。

  那眸中的神色,竟是那般陌生。郁灵素摇了摇头,已是心中有数。

  她懊悔于自己莫名的冲动,却也感激这冲动,反而让她同幕后的这些人,有了接触的机会。

  “云轩。”郁灵素柔柔地叫了一声。

  “啊?”卫云轩心中一惊。

  “你说你皇兄好色之名远扬千里,如何能放心让一个她的女人来诱敌深入,引诱他最想得到的女人上钩?”郁灵素笑道。“这不是情愿后院起火么?就算这些女人不爱他,可谁又甘愿多一个这么强大的敌手,与她们分享一个男人?”  

  “他慌不择路?”  

  “你为何不说他饥不择食?”郁灵素轻笑着靠近卫云轩耳边,轻声道。“她不是。”

  卫云轩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轻声道:“我在这里,她不敢贸然动手,她的目标,是你。”

  “你可一走了之。”

  “我可不想落个不怜香惜玉的骂名。”卫云轩传音入密。“来都来了,入了局,就抽不了手。我走不成。”

  “方才你若敢走,我便当即杀了你。”郁灵素亦传音入密。“朋友有难不倾囊相助之人,我郁灵素看不起。”

  卫云轩淡淡道:“好险好险。”

  对面的女子听不见二人的交谈,神色虽依旧淡定自若,可眼神却露出了紧张的光芒。

  “素儿?”

  灵素霍然举剑,正对着迎面走近的女子,逼得她立即停下脚步。

  “谁允许你这般称呼我的?”郁灵素话音寒凛。  

  “我知道你恨我,可此番我来寻你,真的只是向你告别。我逃出来,便要放舟四海,不再受这尘世所累。”

  你来我往的交锋中,藏于茂林之中的黑衣人蠢蠢欲动,其中一人对着身后一挽弓男子说道:“糟糕,公主被识破了。”

  “怎么办?”

  “凭郁灵素的手段,她不会要公主死。在她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郁灵素会让她生不如死。”那黑衣人冷冷道。“公主未必能扛得住郁灵素的手段,若她背叛,我们就危险了。”

  “头儿,她是公主……”

  “就算是太子殿下在此,我们也别无选择,何况,她只是个王后厌弃的庶出野种。”那黑衣人道。“郁灵素杀不得,公主,必须要死。放箭!”

  “头儿。”

  “放箭!”

  那挽弓的黑衣人犹豫再三,终是拉满了弓,金箭上弦,对准他们的公主之后,又偷偷偏了几寸。

  破风之声骤然凌厉,一点金芒极速而来,郁灵素淡淡一笑,冷冷道。“你的属下,似乎不信你。你,信得过你自己么?”

  凌霜剑挽起剑花,天乾诀倾注剑气,一招化解金箭势不可挡之力,片刻之后,金芒散尽,金箭粉碎在地。

  “郁灵潇”打了一个寒颤。 

  “你,不是郁灵潇。”凌霜剑回鞘,郁灵素冷冷的声音随之传来。  

  “素儿你说什么?”假郁灵潇强自镇定,却对方才那一箭,万分心寒。“你不认得我?”  

  “你不是郁灵潇。”郁灵素的语气中不含丝毫的温度。“你装的很像,但她的风骨气质,你尚小,学不来。我的确不认得你。”  

  真正的郁灵潇,不会这样选择放舟五湖四海,她害怕,无家可归。豫王府,曾是她的家,而现在,玄菁东宫,是她的家。

  “她不会,如你这般楚楚可怜。”郁灵素轻声道。“她,从不向任何人失色,或者向任何人摇尾乞怜。”  

  “你怎么知道,人是会变的。”假郁灵潇苦笑,是啊,人心思变,不然,她的下属又怎会将死亡留给了她。在国家大义面前,她的命贱如蝼蚁。不过,没关系,没必要自怨自艾。她还有后招,她还没有败。  

  “纵有千变万化,你装的了这张脸,却装不了这颗心。我现在有多恨她,曾经就有多敬重她。”郁灵素道。

  三声冷笑,面前人的面目褪去柔和,竟有些哀伤。 

  “不愧有天下贵女都求而不得的安澜封号。也罢,我一击不中,就没有更好的机会了。郁灵素,我原本打算只引你一人,可无奈,今晚是最好的时机,过了今晚江湖各派叙旧,列国沉思方略的时机,我便再无好机会。于是我铤而走险,却不想你比我想象中的高明。”那女子恢复原本清脆的声音。“是我急功近利。”

  “那原本,你把我想成一个傻子了?用这样拙劣的手段来诱我。”

  “我只是在赌,赌郁灵潇在你心中的地位。赌我偷来的这手串上,埋了多少过往的情。”那女子道。“我没输。”

  “你是没输,郁灵潇于我,确有不同,所以我冲动而为。可你又赌错了,我冲动,是因为我有把握,我毫发无损,安然无恙地全身而退。我自投罗网,却不必拼个鱼死网破,你们所谓的天罗地网,我从来都不看在眼里。”郁灵素睥睨天下的气势再现。“况且,奕王殿下还在我身边,乾阳剑与凌霜剑的初次交锋,我可不是赢家。”

  “你这是认输?”卫云轩戏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枉我手痒良久,却只能为你压阵。”

  郁灵素没有理会卫云轩,淡淡道:“你有后招吧。”

  对面的女子一惊,抽动嘴角,旋即又冷静下来,道:“有又如何,你已来不及救援。”

  “他们,不用我救。”郁灵素胸有成竹。“千军万马前我依旧能镇定自若,我会怕你?千军万马前我的同伴们依旧能稳若泰山,他们会任你摆布?你以为我师妹是傻的么?”

  那女子又是一惊,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对你师妹下手?”

  “你看,我就说你尚小嘛。”郁灵素笑道。“有经验的精英人才,不会轻易被人牵着鼻子走。云茵留守驻地,驻地又空虚。是个有头脑的绑匪,都会找软柿子捏的。我郁灵素给你上了一课,还不谢我?”

  那女子冷哼一声,懒懒道:“我看未必,以她紧张你的程度,她未必能冷静下来。我命人打造了你平日戴过的金钗,她不会不认得吧。让她一人来救你,她舍命也会来的吧。”

  “你准备得还挺周全。”

  “过奖。”

  “别急着沾沾自喜,我没有夸你的打算。周全未必能赢。有些时候,准备贵精不贵全。”郁灵素笑道。“欺负我凌竹山无人的,大都死的很惨。”

  “羽翎和周元晗能抽开身,云茵聪明的话,一定会去找他们。棋山寺上,这些人再厉害,也不敢造次,反而会畏首畏尾。”卫云轩传音入密。

  郁灵素点了点头。

  “要么你现在跟我走,要么你师妹来了,用你自己,换她。”那女子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姑娘,我,真的不喜欢喝酒。”郁灵素突然有了兴致。“你是谁?”  

  “有绑匪愿意自报家门的么?”  

  “好,你不说,我便猜。”郁灵素指点江山般道。“你是元平都城的人。”  

  “不是。”  

  “不,你是。” 

  “我不是。” 

  “嗯,你肯定是。”郁灵素斩钉截铁道。“若你方才答是,我才会犹豫,不过现在,我反而能确定。这山上,列国俱在,没有哪一国会冒着被我发现的风险在棋山寺造次。唯有你们元氏的人,山上无人,不必怕一击不中,我会报复,你没有后顾之忧,才敢直捣凌竹山驻地。不过,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太小看了我师妹。”  

  “师姐!灵素师姐!你别怕,云茵带着宸哥哥来救你啦!”云茵的大嗓门由远及近。

  郁灵素一愣,卫云轩笑意难掩。

  “啥?”郁灵素呆呆道。“皇,甫,宸?”

  云茵你个死丫头,惊动他干什么呀……

  对面的女子也明显抖了抖。

  片刻,云茵俯冲下来,撞进郁灵素怀里。

  “师姐伤到哪里没有?”云茵前看后看。“宸哥哥,我说的没错吧,师姐厉害着呢,你着什么急呀。咦?轩哥哥也在。那我叫宸哥哥做什么,多此一举嘛。”

  云茵你个死丫头,口无遮拦,看热闹不嫌事大,你要害死你师姐我吗?

  “师姐,云茵厉害吧。”云茵道。“我用你给我的紫玉铃铛里的机关放倒了坏人,我知道此事暂不宜闹大,事情未明,恐有嫁祸。所以没有找别人,直接找了宸哥哥,他二话没说,就把我拎下山了……”

  气氛一时诡异,云茵的话,郁灵素一句也没听进去。皇甫宸铁青的脸,蕴满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险。

  他扫了郁灵素一眼,就死死盯着卫云轩。卫云轩也不避让,死死回敬着他。

  “你们不是来救我的么?”郁灵素讪讪道。“现在这算什么?”

  沉默……

  郁灵素真想掐死云茵。

  那女子见情况不对,立刻逃离。

  “师姐,追啊!”云茵热血沸腾。

  两只大掌同时抓住了云茵的胳膊,异口同声道:“莫追。”

  云茵呆住,郁灵素愣住。

  两个男人却像没事人一般冷冷对视。

  “她多半来自元平都城,事情未明,不宜闹大。”卫云轩柔声对郁灵素道。

  郁灵素呆若木鸡。不过,她为什么要有这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

  “她不用你教。”皇甫宸一把抓住郁灵素。“跟我回去。”

  不等郁灵素反抗,皇甫宸已将她一把捞起,提气飞身而去。

  云茵拍了拍卫云轩,柔声道:“唉,轩哥哥,下手要趁早。对付我师姐这种无赖,就得比她更无赖。”

  卫云轩盯着郁灵素离开的方向,点了点头。

  “我送你回去。”卫云轩带着云茵,不紧不慢地离开。

  一个人影,陡然从林中现身,向方才那扮作郁灵潇的女子离去的方向,悄无声息地掠去。

  密林之中,黑衣人齐齐跪地,面前正是他们称作公主的女子。

  洗尽易容之法,女子清丽的面容,稚气未脱。

  的确,尚小。

  “请公主责罚。”黑衣人之首道。

  “罚什么?”那女子柔声道。“起来吧,你们无过。”

  “跪着,谁说无过。”冷冷的男声响起。

  “哥哥!”那女子面露喜色,骤然转身。  

  一个身着粗布衣服的男子,轻轻拍了拍女孩儿的头,敛了气势,不掩宠溺。

  “你个小傻瓜,郁灵素岂是那么好哄骗的人?”男子缓缓道。

  “我以为她只要下山,便一定有松懈。”女孩儿委屈。

  “江湖传言,她神乎其神,所言非虚。你争功,却连命都不要了么?”

  “我,我,我只是……”女孩儿支支吾吾起来。

  “你只是想要向我母后证明,你虽然是个庶女,一样可以为国效力,对么?”男子道。

  女孩儿轻轻点了点头。

  “糊涂,你向她证明什么?你这样急功近利,如何打得过郁灵素?以后所有的事情,必须向我汇报后再做决断。若再擅自行动,你就待在元平,一辈子别出来!”

  “哥哥!”

  “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哥哥?嗯?”男子挑眉。“人心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郁灵素,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好骗。她久经沙场,你的一条小命,不过是她手高手低的问题,你如今捡了一条命回去,已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她的敏锐,常人难及。”

  女孩儿不甘心地冷哼。

  “不过,你今日虽打草惊蛇,却让我明确了,她最大的软肋。”男子道。

  “嗯?”

  情,她重情。郁灵潇,还会是他手中,一个天衣无缝的筹码。一个,将郁灵素永远拴在他身边的筹码。

  “暂时不要动郁灵素,你们若敢再伤她,休怪我无情。”男子面对黑衣人,冷冷道。“我们元平都城,还没有必要,为殷同全所摆布。你们别忘了,郁灵素,是巫族要的人。”

  黑衣人们打了个寒颤,连那女子,也不禁后怕起来。

  男子轻轻拍了拍他妹妹的背,柔声道:“你永远都是我妹妹,是我最尊贵的公主,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

  女子笑了笑,点了点头。

  “我得回去了。”男子柔声道。

  “嗯,哥哥小心。”女子巧笑。“我不会捣乱的。”

  “知道也要做到。”男子说完便转身,冷冷抛下一句话。“若再拿公主的命换你们的前程,你们知道我的手段。”

  “是。”为首的黑衣人郑重应答,抬头一看,男子已不见踪影。

  “公主,去休息吧。”为首的黑衣人道。

  那女子也没有推脱,径直随着侍从离开了。

  “姐姐,王后和太子,我们到底听谁的?”待公主走远后,其中一个黑衣人看向为首的黑衣人。

  为首的黑衣人摘下头巾,青丝如瀑,竟然是个女子。  

  为首的黑衣人指间骨骼作响,望着男子离去的方向,冷冷道:“这天下,终有一天,是太子殿下的。”

  “明白。”  为首的黑衣人苦笑,太子殿下,怕是动情了。他对谁动情都可以,可为什么,是对郁灵素?  

  如今局势,巫族大祭司在养病,冥川在千方百计夺得权柄,王后斡旋其中。王后认为先将郁灵素弄到手,便有更大胜算制衡巫族,向巫族讨要更多的利益。可郁灵素也是个烫手的山芋。  

  太子的意思,也不无道理。郁灵素羽翼未丰,巫族内斗本不必耗损元氏的力量,殷同全是落井下石之辈,不会真心与元平都城合作。到不如等郁灵素斗败了殷同全,他们再出手。  

  可太子和殷同全的同盟?  

  女子冷笑,同盟都是有利用价值的,若是有一日殷同全失去了利用价值,那又叫什么同盟?

  只是,太子似乎对他的猎物,动了情……

  人世间的缘分,为何这么多冤孽……

  那个千军万马中淡然挥墨,只一点,便成江山的女子,究竟何德何能,竟倾了整个天下。  

  棋山寺半山别院,偏僻清幽的小院中,人声散去。

  郁灵素静静坐在床上,看着靠在床柱看书的皇甫宸。

  “还没看够?不累?还不睡?”皇甫宸低沉的声音幽幽传来。

  “我坦白。”

  “清者自清,你有什么好坦白的?”

  “不是,我是说,今天的这件事。”

  “哦,原来不是悔过自己红杏出墙。”皇甫宸面无表情道。

  “你……”郁灵素别过头去。  

  “你对郁灵潇执念这么深?”皇甫宸幽幽开口。

  郁灵素叹了口气,回过头来,道:“你也知道,我挺孤独的。”  

  “你现在有我。”皇甫宸终究是有些心疼,放下书本,将郁灵素搂在怀里。  

  “你身后有千军万马,那我真的不孤独。”郁灵素玩笑道。  

  “千军万马你不用面对,你有我一个,就够了。”皇甫宸道。“再说,安澜郡主的才华,可抵千军。郁灵素的柔情,可醉英雄。我有你一个,也足够了。”  

  郁灵素向皇甫宸怀里蹭了蹭,轻声道:“听轩,我想你清楚,有内奸。”  

  “别劳心劳神,信我。”皇甫宸皱了皱眉。  

  “我只是,不愿意怀疑他。”

  “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周大哥,在房里吗?”郁灵素问道。

  “嗯,我派人去看过。”

  郁灵素的心竟陡然放松下来,笑了笑。困倦铺天盖地袭来,白檀香安稳,身边,有熟悉的温度。

  岁月静好,有他足矣。

  怀中的人儿呼吸绵长,长长的睫毛轻颤。

  皇甫宸失笑,轻轻将她裹在柔软的被子中,自己挑开被角,拥着她躺下。

  袖中拢着红色珠串,皇甫宸柔声道:“不省心的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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