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老人
沈明睿泡了一壶茶，坐在王凌一旁一起看监控，是两个支队的兄弟上个月从帝皇酒吧带回来的内存卡，插卡后放出来的。
其实他们已经看了无数遍了，还是没有看出什么不对来。
只见一段监控的画面里，程小东正在和一帮朋友在喝酒。
“停！”程小东有一个特写镜头，沈明睿喊停后，王凌立刻点击一下键盘，让画面停止了。
监控是高清的网络摄像头，程小东的那张马脸看得清清楚楚。
沈明睿盯着屏幕中的脸，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王凌见他一脸纠结，忍不住问道：“你认为这个程小东是假的吗？”
“是啊。”沈明睿并不否认，“我就是这么认为的，可是我找不到证据，程小东没有双生兄弟，他的父亲程老爷子生前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我认为老爷子没有撒谎，这点可以排除，而且以程小东的为人与自负的性格，我也不认为他会假手于人，必然是亲自动手杀人。”
王凌迟疑了一下，“现在网上流行一种仿妆，似乎可以模仿另一个人的模样。”
“仿妆？”沈明睿眼睛一亮，“你是说类似古代的易容术吗？”
“易容术什么的，毕竟是古代的传说，我觉得不太可能。”王凌一脸纠结，他是典型的理科男，骨子里一点浪漫细胞也没有，“不过，我可以验证一下，看看效果。”
他说着打开了一个网站，搜索仿妆术，点击其中一个网页，出现了一个现在仿妆术里排名第一的，最为热门的主播。
“哈喽，老铁们，应你们的强烈要求，今天我就变身狐妖妲己，看好喽。”一个仿妆主播热热闹闹和他的粉丝们打招呼，台面上摆着一整套高档的化妆品。
这人相貌平平，居然还是个秃头，头发稀稀疏疏，顶上一圈感人的地中海，硬生生拉低了整体颜值。
只见这位秃头大叔一边说，翘着兰花指，熟练的化起妆来，也是个奇人了。
他化妆几分钟后，镜头就快速而过，切换了画面，只见一个红裙飘飘，露出雪白双肩，妖妖娆娆的妲己就出现了，居然十分惊艳，让人无论如何都想像不到本人是一个秃头大叔。
沈明睿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神奇的主播，惊叹道：“真厉害，这就是传说中的易容术吗？”
王凌见怪不怪，“并不是，只是一种仿妆而已。”
他说着打开人脸还原软件，把这个妲己的脸一层层的去掉滤镜，最后还原成了一个秃头大叔，“你看，除去滤镜，就是本人了，并不神奇，这个人真实的在化妆，但也不能逃过人脸识别技术，而监控画面的程小东，我早已用人脸识别扫过好几回了，是本人没错。”
他一边说，一边人脸识别扫描屏幕中程小东的脸，五官，瞳孔纹路，虹膜，头骨，脸型，完全符合，一点变化也没有。
沈明睿并没有失望，脑子却灵光一闪，“我们国内如果没有真正的变脸技术，可以复制人脸所有数据，以假乱真，那么国外呢？你有没有想过？”
王凌怔了怔，“确实有可能，我查一下。”
他说着运指如飞，启动黑客技术，侵入了某国公司的科技网站，过了十几分钟，他还在敲击键盘。
沈明睿满怀希望的问道：“怎么样？查到了吗？”
王凌摇头，微微抿着嘴，一脸凝重，“这家公司增强了一种新的防火墙，我正在破解。”
王凌可不是普通的技侦员，不但精通多国语言，而且是一个国际联盟黑客组织的秘密成员之一，少数几个掌握网络虫洞和死螺计算的黑客高手，以往做下了不少轰轰烈烈的黑客事件，他成为警察也有一段传奇故事。
a国公司的防火墙虽然厉害，对他来说破解不是难事，只是时间问题。
“好的。”沈明睿自然多少知道王凌的背景来历，耐心的等待着。
又过了十几分钟，王凌终于停了下来，“需要一点时间，最迟不超过明天下午。”
“好，”沈明睿想了想，说道：“明天早上我直接去宁安市，不用等我了，你查到了就立刻告诉我。”
第二天一大早，开车去宁安市的路上，沈明睿忽然想起了一个月没见的爷爷，可以听取他老人家的意见，于是半路改道，去了自己从小长大的乡镇。
一座青砖瓦房的院落，前屋后背爬满了金黄的野菊花，四周以九里香为篱笆，种着大大小小的多肉植物，间或错落有致的小小菜园子，种了绿油油的瓜果蔬菜。
沈明睿缓步走进了院落，只见有三两只尖嘴黄羽的小鸟落在高大的多肉植物上，见他走来，啁啾几声，飞向了屋檐后。
好一副田园风光，似乎远离了尘世的喧嚣，让人宁心静气。
“睿睿，你来了。”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瘦瘦高高，白发如雪，精神却十分矍铄的老人蹲在一块菜园中，挎着一个小小的竹篮，在采摘豌豆，这时回过身站起来，呵呵笑着招手。
老人正是大名鼎鼎的梁奇山梁老教授，刑侦领域的泰山北斗。
他退休后，就住回了自己的乡下老家，落叶归根，但每个月会有七八天去全国各地的警校演讲，其余时间就陶渊明般过起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日子。
老人一生膝下无子，老伴也在七年前过世了，这一生可说是全部奉献给了刑侦事业。
生命不止，信念不休，贯穿了老人的一生。
“爷爷！”沈明睿平时真的并非感性的人，此时看见了老人，却不由红了眼睛，快走几步，一把抱住了老人，“一个月不见，我真想你了。”
他这么大一个人，在老人面前却像孩子一样的撒娇。
原来老人就是沈明睿法律上的监护人，是没有血缘关系的爷孙俩。
沈明睿是警察世家的后代，因为特殊情况下，在九岁那年父母双亡，是老人收养了他，直至成年，这两年沈明睿为了上班方便，才不得已搬到市里父母留给他的家，造成爷孙俩相隔两地。
除了级别很高的领导人，沈明睿真正的身世，还有和老人的关系，在警界几乎没有人知道，对外只说师生关系，少数知道的也绝口不提，成为了刑侦档案中封存的秘密。
“好啦好啦，乖睿睿，是不是破案遇到瓶颈了。”老人轻拍大男孩略为瘦削的背脊，眼中尽是说不出心疼与慈爱。
沈明睿摇头，“爷爷，先不说这个，您还是搬去和我住吧，您年纪大了，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老人不同意，“有什么不放心的？爷爷在这里挺好的，回城里住不惯。”
“好吧，您开心就好。”沈明睿知道勉强不了老人，而自己一旦有案子，十天半月不回家也是常事，还是会让老人独守空房，住在这个远离尘世的乡下反而更让老人家开心。
“爷爷昨天去河边钓了一条鲤鱼，待会就煮你最爱吃的豆瓣鱼。”
“好啊，爷爷最好了。”
沈明睿开心的笑了起来。
青砖瓦屋里，窗明几净，两房一厅，小小的客厅和厨卫连在一起。
一大碟热气腾腾的豆瓣鲤鱼上了桌，又鲜又香，还有一碟清炒豌豆，一碟西红柿炒鸡蛋，就是爷孙俩的午餐了。
“爷爷，吃鱼……”沈明睿夹起一大块最嫩的鱼肉放进老人的碗里。
老人一双并不昏花，反而明亮睿智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线，“你这次回来，是不是有什么难解的案子？”
“还好。”沈明睿筷子一顿，“只是有些关键点没有想通，有些烦恼罢了，案子是肯定会破的，只是时间问题。”
“人命案不比别的案子，尽量从重从快，否则受害者的家属日夜难安，违背了我们警察的职责。”老人极不赞同的摇头。
“我明白。”沈明睿说道，老人这话他从小听到大，这些观念已经刻到了骨子里。
老人说起这些，满是皱纹的脸上焕发着光彩，语重心长，“以前我国公安系统不够完善，技术手段也相对落后，造成了全国很多地区积压了大量的陈年旧案，你们这一代绝不能重蹈我们老一辈的覆辙，你只要记得，破案要又快又好，绝不可以消极怠工。”
“好的，您听我说，这次的案子真的有点棘手，凶手连杀两个女人，我们锁定了一个嫌疑人，嫌疑人却有看似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沈明睿简单的说了程金梅案，最后说道：“其实案子基本上明了，犯罪嫌疑人就是程小东，现在缺少的就是能让他认罪伏法的证据。”
老人脸上含着微微的笑意，“我只问你，在你把所有的可能排除了以后，还剩下什么？”
沈明睿毫不迟疑的道：“我认为在帝皇酒吧的程小东不是他本人，而是别人假冒的。”
老人欣慰的笑了，“对了，破案的思维就是，在排除了所有的因素后，剩下的无论有多么不可能，那必然是真相。”
沈明睿说道：“是的，找到了正确的线索，就可以抽丝剥茧寻找证据，破案也指日可待。”
老人含笑看着自己手把手教他刑侦与推理的孩子，睿智的眼眸中皆是疼爱和鼓励，“那么，你找到证据了吗？”
沈明睿放下筷子，“首先，酒吧的十七个证人中有服务员，有负责人，还有和程小东一起喝酒的酒友，本身证人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有一个相通点，就是他们对程小东并不熟悉，甚至都没有见过几次面。”
老人点头，“这是很重要的一点。”
“再者，”沈明睿又思索良久，“我为此查阅了很多国际的案例，没有多少可借鉴的资料，我却无意中听到一位兄弟的说法，转换了思路，我就想，假如真的是有一个人在酒吧里假冒了程小东，那他又是怎么做到逃过人脸识别技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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