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灵光
方沈二人再也想不到，程小东居然几句话就转移了记者们的注意力。
“请问二位真的是警察吗？”
“你们是在监视程小东吗？”
“程小东难道真的是杀他姐姐凶手吗？”
“请你们回答问题。”
原来方震冷着一张俊脸，一言不发，只是看着程小东从他们的车前走过。
忽有一个女记者把话筒伸到沈明睿的眼前，说得咄咄逼人，毫不客气，“你们警察一个凶杀案破了这么久，效率这么低，是不是表示凶手永远都抓不到了？”
“噗………”沈明睿正在喝豆浆，哪里想到会被一群无冕之王像食人鱼一样围着，这个女记者的问题更是尖锐，猝不及防，一口豆浆喷了出来。
正好闪光灯响起，他这狼狈的一幕被拍了下来。
“唉，又被程小东摆了一道，可怜我这英俊光辉的形象哟。”沈明睿拿着手机，看着微博上自己口喷豆浆的相片，跟个傻瓜似的，唉声叹气，十分挫败。
“噗………哈哈哈……”胖子和吴常两人笑得东倒西歪。
他们两个暂时被撤了回来，换了生面孔的兄弟去监视程小东，所以才有时间在这里笑闹。
胖子笑道：“你好歹也上了热搜，也不吃亏了。”
吴常道：“是啊，我长这么大还没上过热搜呢，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们要是喜欢，下次也可以这么干。”沈明睿十分没好气。
吴常笑够了，目光一扫，问道：“说来奇怪，我们头儿呢？”
沈明睿道：“他被顾局叫去了。”
吴常登时有些担心，“不会有什么事吧。”
沈明睿凉凉的说道：“这个案子已经过了一个月零七天，我们一点进展也没有，不但抓错了人，还闹了笑话，影响极不好，他作为队长，少不了挨一顿批，这还不算什么，说不定顾局还会命令我们组限期破案。”
张吴两人立刻同时哀嚎一声，“这下子惨了！”
命案必破，这是警察的铁律，而限期破案，是对影响重大的案子所采取的特殊手段。
沈明睿果然猜的不错，方震带回了顾局限期十天破案的命令，整个支队立刻感到压力山大。
“顾局命令已经下了，程金梅案限期十天破案，打起精神来，我们把案子重新梳理一遍，找出突破口。”
众人各抒己见，由于沈明睿的坚持，最后决定还是从程小东那里作为突破口。
整个支队都行动起来，能出外勤的都出了，胖子和吴常认命的又去监视程小东了，只希望那小子能露出马脚来，好立刻抓捕归案。
刑侦支队专用的更衣室中，方震站在落地镜子前，正在换警服。
只见他一身藏蓝色的警服外套，内衬却是雪白色的，打上黑色的领带，衬着肩章上的银杠和三枚四角星花，熠熠生辉。
他本来长得就好，便衣时清俊帅气，穿上警服，气质却又不同了，有一种肃穆沉静的感觉。
男人怔怔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身笔挺的警服，背脊挺直，英俊，高大，健壮。
为了对得起这身警服所代表的忠义和信念，他长年奔走在一线，出生入死，惩恶扬善。
他刹时有一种恍惚之感，陷入了回忆……
“寒子，你当年为什么想当警察？”四年前，方震和严寒在又破了一个案子后，两人坐在一个百层楼高的天台上，吹着风，喝着酒，方震突然问了这个问题。
“震哥，没有为什么呀，当时高考后选志向的时候我就想，电视上的警察多威风啊，我要是一名警察就好了，所以我就报考了公大，就这样了。”
方震笑了，那时候严寒还没有长眠在英雄墓中，所以他的笑容很灿烂，继续问道：“当了警察后呢？还是这么想的吗？”
严寒又喝了一大口啤酒，红着脸，已经有些醉了，“一点也不好，又苦又累，女朋友也不要我了，说我没有时间去陪她，给不了她幸福，我好几次都不想干了，可是除了当警察，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干什么。”
方震又问道：“再后来呢？”
严寒打了个酒嗝，“后来就习惯了，觉得也挺好，慢慢的只要每次一破案，我就开心的很，想到这世上又少了一个坏人。”
方震沉默下来，他自己何尝不是如此？每一个能坚持留下来的，都经历过或者正在经历这样的心理路程，最后才千锤百炼，百折不挠。
“其实啊……”在彻底喝醉之前，严寒又嘟囔着说道：“成为一名警察，我并没有什么不切实际的理想，更不会妄图拯救世界，我仅仅是想对这个世界还抱着希望的我们去寻求一个公正而已。”
这些话他虽然说得断断续续，但每个字都是他内心深处的话，只是他从来也不说出来而已。
方震突然眼前一阵模糊，看不清楚自己镜中的模样。
他赶紧擦拭眼睛，深吸一口气，不让眼泪掉下来。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会想起严寒，而且有些频繁，他好像又有些控制不住多愁善感的情绪了。
只有曾对他进行过长达一年心理治疗的心理医生才知道，这个男人似乎坚不可摧的外表下，他内心深处的脆弱。
方震又深吸一口气，才平复了心情，郑重的拿出一个扁平的绒布盒子，打了开来，盒子分为上下两格，整齐放着一排排金色的奖章，他小心翼翼的把奖章一枚枚的挂在胸前，挂完后看着镜子中金灿灿的自己，才轻轻叹了口气。
“你这个样子可真帅。”
沈明睿不知道什么时候斜倚在门前，淡淡的说道，他的神色和平时有些不同，并没有羡慕的意思，而是一种深切的感同身受，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了解的感受，他数着方震胸前的奖章，“一等功三枚，二等功六枚，三等功十九枚，二十八次的出生入死……”
方震笑了笑，说道：“据说你去年在市局实习的第一天就碰到了一个校车司机自制土炸弹，挟持了一车的学生，并用刀挟持一名学生挡着身体，狙击手也不敢冒险击毙，当时谈判专家谈判失败，眼看那个司机扬言要引爆炸弹，你忽然冲上去，居然说服了那个疯子放开那名学生，以你为人质，在交换过程中，让狙击手找准机会，一击爆头，救了一车的孩子，你由此获得了个人二等功，直接晋升二级警司，这在平安市也是少有的先例。”
“这件事你就不要提了。”沈明睿忍不住揉了揉鼻子，清澈的眼睛似乎暗淡了一下，“其实我当时也有点怕的，但只要想到一车的孩子，不得不这么做，再说了，就算我不去做，别的兄弟也会这么做，我只不过抢了一个先。”
“抢着去送死这种事情，那可不是什么好差事。”方震摇头，不赞同他的话，“固然别的兄弟有你的勇敢，但也没有你敏锐而正确的判断力，以那个司机当时疯狂的状态，连谈判专家也无可奈何，偏偏你就做到了，这件事发生后，市局就经常以你作为例子，在会上提了好几次了。”
他顿了顿，忽然转移话题道：“我现在要去市局开会，明天才能回来，我不在的时候，程小东若有什么消息，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那个程小东又贼又滑，智商也高，比以往的嫌疑人难缠多了，目前我们很难抓到他一点把柄。”沈明睿说起来就头疼，“我想来想去，我们唯一的突破口只有一个，就是打破他在宁安市帝皇酒吧的不在场证明，我打算明天亲自去一趟宁安市，说不定会有所发现。”
“那也好。”方震沉吟了一下，同意了，说道：“不过，无论有什么发现，等我回来再说，不要一个人擅自行动，以安全为上。”
“好。”沈明睿答应的干脆，至于他是不是真的会听话，那就说不好了。
方震想了想，又道：“你去申领配一把枪，我会和老李打声招呼。”
老李是武器库的主管，申领枪必须通过他。
“好。”沈明睿也干脆的应了，却并没有放在心上，也不打算去领一把枪，他一向认为破案靠得是脑子和逻辑缜密的推理，而不是逞勇斗狠，何况他的枪法并不算很好，只能说勉强及格，除非万不得已，并不愿意向任何嫌疑人开枪，哪怕是一个恶人。
这也是他的一个心结，没有人知道，当年那个被狙击手一枪爆头的司机，他眼睁睁看着对方一瞬间脑浆迸溅，两人离得太近，血浆还喷了他一身。
他清楚记得自己挂着一身红的白的脑浆，有一瞬间的茫然，耳中听着孩子们的尖叫声，鼻尖尽是浓重的血腥味，脑子嗡嗡作响，头疼欲裂。
后来他回去怎么洗也洗不掉那浓重的血腥味，他做了好几天噩梦，从那天以后，他几乎没有动过枪，甚至对枪产生了厌恶的心理，但他不会对任何人说的，包括方震。
如果说沈明睿有什么弱点的话，就是心肠太软了，而心肠软对于一个常年和凶徒打交道的一线刑警来说，其实是致命的。
当然，他绝不是同情那位司机，无论有什么原因，也不是一个人伤害孩子们的理由，那位司机死有余辜，勿庸置疑，他只是对一条人命在自己眼前消逝而畏惧。
沈明睿毕竟还太年轻，经历的还太少，日后才知道方震让他配枪是为了能保护自身的安全。
就这样，方震赶去市局开会了，重案组就剩下了沈明睿和王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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