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毒子
可是案件的推进却极为艰难，每一条线索都几乎进行不下去。
前两日去宁安市调查程小东不在场证明的两个兄弟也回来了，足足有十几个人可以证明案发当晚程小东一直都在宁安市的一家酒吧里喝酒，一直喝到第二天早上，根本没有时间回来平安市作案，酒吧的监控也证明了这一点。
也分析过会不会是程小东花钱雇了杀手，但调查起来无从着手。
程金梅的社会关系复杂，好不容易一一排除，至于幼儿园所有在职员工全部都有不在场证明，而和程家可能有恩怨的商场对手也一一走访，花了大量的人力和时间，到了最后，竟然找不到一个嫌疑人，案件最终进入了胶着状态。
沈明睿却一直坚持自己的看法，这日早上，在案情分析会上，掷地有声，“程小东的不在场证明大有问题，我一定会找出来的！”
方震头疼的揉了揉额角，“这次我们错抓了李军，我们组被记小过一次，顾局再三叮嘱，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绝不能再犯第二次错误。”
法医室，袁莹正在整理验尸报告的资料。
“嗨，袁大法医！”沈明睿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杯奶茶，笑道：“又在忙呢，喝杯奶茶解解渴吧。”
平时对任何人也不假辞色，堪称高岭之花的袁莹这时却很想翻白眼，叹了一口气，还是转过身从他手上接过奶茶，抿了一口，说道：“你又来干什么？还是要看孙玉娥的尸体吗？你再看几遍尸体也不会长出一朵花来。”
沈明睿脸皮一向厚，尤其是对袁大美女，这几天一天跑几趟，几乎算得上死皮赖脸了，“我就是觉得孙玉娥的死亡时间有点问题，让我想不通。”
袁莹不乐意了，秀眉一挑，“你在质疑我的专业？”
“不敢，不敢。”沈明睿赶紧认错。
法医这个行业，常年解剖尸体，专业性强，又极为特殊，稀缺程度堪比国宝大熊猫，尤其女法医更是凤毛麟角，都快灭绝了，对于袁大美女，别说他了，连方震也是客客气气的，生怕人家有一点不高兴，撂挑子不干了。
沈明睿陪着笑，字斟句酌，“我只是认为会不会还早一点，比如是凌晨十二点至一点之间？因为尸体泡在水里，所以死亡时间能不能稍为推前一点点？”
袁莹以手支额，想了一下，说道：“孙玉娥的死亡时间没有任何问题，和程金梅一样，就是在一点至三点之间，至少也是凌晨一点钟以后，我推断的死亡时间最多能精确到两个小时之间，以现有的证据不能再少了。”
“这就奇怪了。”沈明睿忍不住揉了揉鼻子，喃喃道：“我觉得凶手应该是在赶来的路上无意中碰到了孙玉娥，所以才杀她灭口，然后再去幼儿园杀了程金梅，这样才符合我对凶手作案过程的推论。”
“不对吧。”袁莹摇头，“在程金梅的身上并没有找到凶器，却在孙玉娥身上找到了，当然她是第二个被杀的，除非凶手有两把凶器，否则一点也说不通。”
“两把凶器？”秦时川眼睛一亮，恍然道：“凶手身上很可能带有两把匕首，先杀了孙玉娥丢了一把，又用另一把杀了程金梅，再把凶器带走了，这样就说得通了。”
袁莹秀眉微凝，“难道真的有两把一模一样的凶器？”
“大有可能。”秦时川断然道。
中午，市中心人民医院。
胖子斜倚在一间病房门口，无聊的低头刷手机。
吴常手中提着两个饭盒过来，低声问道：“人还没有出来吗？”
“没有！”胖子一脸不耐烦，“一个早上了，我都快长霉了。”
吴常道：“有没有听见里面说什么？”
“鬼才听得见。”胖子一脸挫败，把一枚像是纽扣的隔墙窃听器从墙上扒拉下来，愤愤道：“他妈的一个病房居然是隔音墙，除非在他身上放这个小玩意。”
小玩意指的就是监听器，吴常道：“头儿再三叮嘱，这个程小东反侦察能力很强，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否则让他发现一点异常，反咬一口投诉我们就麻烦了。”
“我知道，说说而已。”胖子重重的抹了一把脸，“这个操心的破任务。”
“你先去吃饭吧。”吴常把一个饭盒递给他。
病房里，程小东正在聚精会神的削苹果，只见苹果皮被他削得薄如蝉翼，一圈圈直落在地，手法干净俐落，显然是玩刀的高手。
他削苹果的小刀锃光雪亮，刀尖呈弧形，背有开刃，赫然是一把美式军用匕首。
只见他小平头，长长的马脸，单眼皮，不睁眼的时候看起来很普通，一睁开眼睛，就仿佛里面有把刀子，眼神危险而冷厉。
“小东……”程淮平躺在病床上，已瘦得脱了人形，脸色灰败，声音虚弱，倒是吐字清楚，“你知道是谁害了你姐姐吗？”
程小东眼角跳了一下，他狠狠咬了一口削好的苹果，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她死都死了，你惦记什么？”
“警察到现在还没有抓到凶手。”老人浑浊无光的双目溢出眼泪，“我死不暝目啊。”
“嚎丧什么！烦死人了！”程小东不耐烦了，大骂一声，又恶狠狠地咬了一口苹果，一脸咬牙切齿的表情。
“我知道你恨我。”老人已经习惯了亲生儿子的咒骂，“当年你投资健身俱乐部，身负巨额贷款，我没有出资帮你还贷，让你破了产，你记恨到现在，原因是什么，你比谁都清楚，你犯了非常严重的事，触犯了法律，我好不容易才帮你压下来，谁知却让你一错再错。”
程小东冷哼一声，手中的匕首玩得溜转。
老人盯着他手中锋利的匕首，神色说不出的奇怪，“这把匕首还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是我托国外的朋友带回来的，有两把，你的另一把呢？拿出来我看看。”
程小东又是冷哼一声，“有什么好看的？我已经扔了，有一把就够了。”
“是扔了吗？我不相信。”老人忽然语出惊人，“你是用来杀人了吧？”
“胡说八道什么？”程小东闻言霍然抬头，目露凶光，“外面有两个警察，你是打算让他们听到吗？”
“你放心，我不会这么做的，你毕竟是我亲生的儿子，我们程家也绝不能就这样子绝了后，否则我愧对列祖列宗。”老人说着长叹一声，闭上眼睛，神色反而平静下来，他这一生纵横商场，在商界也是一方人物，可惜在教育子女上彻底失败了，以至于家破人亡。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我是你父亲，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你从小就喜欢刀，更喜欢用刀切割各种各样的小动物，这是你的天性，而那日警察说，你姐姐就是被人一刀割喉而死的。”
老人说到这里，衰弱的脸上出现了无法形容，浓重深切的悲哀，蓦然睁开了眼睛，回光返照般的目光灼热，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是你杀了梅梅，对吧？”
程小东的脸瞬间扭曲起来，手中匕首一甩，寒光映着他凶恶的脸，就像是恶魔附身……
“程淮平死了。”
“怎么死的？”
“听说是胃癌晚期，医生说他拒绝治疗，昨天夜里就死了。”
这是重案组听到的消息。
“程老爷子也是可怜，如果真的是儿女相残……”方震说起来不由有点感叹。
沈明睿却不以为然，咬了一口叉烧包，“子不教，父之过，养出了一个危害社会的凶手，真正可怜的是受害人……”
方震转移话题，问道：“你把胖子他们赶回去，非要自己亲自监视，现在看出什么来了？”
沈明睿吃完叉烧包，又拿一纸杯豆浆喝了起来，“我想近距离的对程小东作心理侧写，才能找出他可能犯案的漏洞。”
原来两个人坐在小车里，一边吃着午餐，一边远远的监视着程小东。
前方不远处就是一大块墓园，程小东和程家的亲朋好友正在举行程氏父女的葬礼。
举行完葬礼后，程小东一个人大踏步走在前面，一群记者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把这个企业家之子团团围住。
“程先生，听说你的父亲和姐姐都死了，你继承了一大笔遗产，现在有何感受？”
“你姐姐是被人所害，找到凶手了吗？可以告诉我们吗？”
“据说你们程家的酒店经营不善，既将拍卖，是不是真的？”
记者真的是很奇特的一种职业，无论被采访的对象遭遇了什么事，他们都不会顾及对方的感受，专找对方的伤疤揭开，一个人若没有强大的心理素质，是无法应付的。
程小东当然不同，他面无表情，说道：“各位，关于这些问题，我拒绝回答，你们要是觉得没有别的新闻报道，可以找那边车上的两位警察。”
他说着，竟然指向了方沈二人的方向。
众记者闻言纷纷转头看了过去。
只听程小东又说道：“他们二位就是负责我姐姐程金梅案的警察，你们可以去采访他们，我保证是独家新闻。”
他话未说完，众记者早已争先恐后的跑了过去，围住了方沈二人的小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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