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心结
沈明睿靠坐在最宽最舒服的椅子上，也就是方震的专属位置上，两只长腿随意的搭着桌子，很没有形象的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懒洋洋道：“我就算真的是中年大叔了，也不会是你所说的样子。”
他昨晚把程金梅案所有资料都过了一遍，几乎一夜未睡，现在两只眼睛就快睁不开了。
吴常大口吃着一大份炒粉，这时，屁股舍不得挪窝，坐着带滑轮的皮椅，一蹬腿就滑了过来，挑衅似的说道：“听说你破案有些门道，让我们哥几个见识见识。”
另一边的王凌两眼始终盯着电脑，键盘敲个不停，若非必要，从来也是两耳不闻身边事，对新来的沈明睿似乎丝毫兴趣也没有。
“有什么可见识的？你们天天破案，还看不腻吗？”沈明睿见招拆招，知道这两个人肯定心里有些不服气，毫不在意，他只对破案有兴趣，至于其他的不值得自己费半点神。
胖子和吴常对望一眼，两个人挤眉弄眼，交换了意见。
胖子又笑嘻嘻道：“我们的方头儿可不好相处，希望你能多撑几天，毕竟我们重案组一向缺人手，多你一个人总好过没有。”
吴常接口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他对兄弟们还是挺好的，不会把小孩子弄哭的。”
沈明睿伸直长腿，又大大打了一个哈欠，“不好意思，我今年二十三岁，早过了小孩子的年龄，就算是哭也不会让你们看见。”
“哈哈哈……”
胖子和吴常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对沈明睿瞬间生了好感，觉得这小子一点也不矫情，真有点意思。
王凌忽然抬头看了二人一眼，冷不丁说道：“程金梅生前有一个交往了两年的情人，昨晚十一点五十九分，在网上订了今天早上九点三十分飞往云南的机票，他已经在去往飞机场的路上了，现在早上八点二十五分，离飞机起飞还有一个小时零五分钟，按此计算，你们若是现在出发，除去最快三十分钟的路程，还有三十五分拦人的时间。”
不愧是1t男，做任何事情都一板一眼，连时间都替哥俩计算好了。
“哎哟！怎么不早点说？！惨了！惨了！”哥俩个像被人同时踩了尾巴一样的惨叫了一声，剩一半的早餐也不吃了，火烧屁股一样的往外就跑。
“资料我已经发到你们的邮箱里了，记得要打开看。”王凌追出去，看着他们似乎脚上装了风火轮的背影，大声的喊道。
沈明睿拿起自己的水杯，喝了一口昨夜的冷茶，瞌睡消失了一大半，随口道：“你们的感情真好。”
王凌眨了一下眼睛，没有否认，“你怎么看出来的？”
沈明睿看王凌手脚俐落的在打扫二人乱糟糟的桌子，显然经常这么干，站起来，顺手拿起一袋快餐盒丢进垃圾桶，说道：“哪里也看出来了。”
一个组员之间，关系好不好，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一个不足五人小小的重案组，之所以屡破奇案，奖章挂满荣誉墙，最大的倚仗就是齐心协力，兄弟一心。
王凌有些不好意思了，腼腆的笑了笑，没说什么，很快收拾好，坐回了电脑前，敲了几下键盘，忽然又道：“你不用担心，我们方队人很好的，对兄弟们更好。”
沈明睿噗的笑了，“谢谢，我并没有担心什么。”
“那就好。”王凌似乎松了口气，专心的敲击键盘，他负责从内网查找和程金梅有关系所有人的信息，以便一个个的排查。
方震忽然走了进来，敲了敲沈明睿面前的桌子，说道：“我现在要去医院，你想做我的搭档就跟着来。”
“好。”沈明睿本来就在等他，自然一口答应。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沈明睿先把一碗特地加了一个荷包蛋的粉汤移到方震面前，另一碗没有蛋的留给自己，“我们警察也是人，也要吃五谷杂粮，填饱肚子，因为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工作。”
刑侦支队门口就有一家餐饮店，沈明睿几乎连拉带拽，才把方震哄了进来，陪他吃早餐。
方震没有说话，端端正正的坐着，背脊挺直，既便在狭小简陋，满是烟火气的餐馆里，他还是一副随时要准备冲锋陷阵，擒拿坏人的样子。
这是他多年从警的习惯，到哪里也改不了，也是他自律坚韧的好品质。
而沈明睿偏偏对方震这样的人十分感兴趣，不动声色的对他进行心理侧写。
作为推理方面的专业人才，沈明睿也学了一点心理学，可以对嫌疑人进行心理侧写，甚至换位思考，这样子有助于尽快破案。
再说方震却没有动筷子，只是看着热气腾腾的粉汤微微出神。
在袅袅的热气中，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张笑脸，笑脸也是个年轻人，眼中对他充满了信任和关切，“震哥，快趁热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年轻人是他曾经的搭档严寒，这家店是两人常来吃早餐的地方，只要在岗，两人焦不离孟，整整七年一起出生入死，生死与共，深厚的兄弟情无与伦比，却在四年前一场逃犯的追捕中，严寒年轻的生命戛然而止。
方震对当年的情景历历在目，没有一刻忘记过，他忘不了严寒被丧心病狂的暴徒用土制的炸弹炸得血肉横飞，有一只断臂甚至就落到了他的脚下，从此那只断臂成了他无数次午夜梦回的噩梦。
作为一名人民警察，尤其是一线刑警，早就应该把生死看淡了，可是却无法接受自己爱若生命的兄弟惨死在自己面前，他宁可死的是自己。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不能面对事实，无法全心工作，几次三番递交了辞职报告，好在顾局没有放弃他，极力反对，向市局申请了最好的心理医生，对他进行了长达一年的心理治疗，他才慢慢走出了阴影。
只不过从此以后，他比以往更加拼命十倍，几乎把破案当成了生命的全部，获得了无数的殊荣与好几个一等功，成为了警界的传奇人物。
“在想什么呢？”沈明睿很快就吃了大半碗粉汤，见他始终没有动筷子，似乎在发呆。
“没什么。”方震倏忽被沈明睿的话拉回了心神，掩饰的摇头，撕开一次性筷子，默默的吃起了汤粉。
他为往事黯然神伤，沈明睿却饶有兴趣的在观察他。
沈明睿心里暗戳戳地对他作了一点心理侧写，正直，敬业，生活和工作一条直线，自律严谨，不抽烟，不喝酒，似乎没有自己的一点生活空间和兴趣。
沈明睿若有所思，想起方震这位警界的传奇人物曾经有一位惨死亡命徒之手的搭档，恍然明白了一点，心想：“是个重情重义，多愁善感的人没跑了。”
“对了，有件事我忘了问你，昨天你怎会在孙玉娥的案发现场？”方震忽然问道，他刚刚才想起了这件事。
沈明睿说道：“程金梅的案子一出，我当天就知道了，赶过来去了蓝天幼儿园的案发现场，我在想凶手当时杀了程金梅后，还有心情布置现场，显然是蓄谋已久，他逃走的路线必然是避开了监控，我就沿着他可能走的路线一直到了南城外的河边，我看见有一块草地上的脚印比较奇怪，所以推理了一下，果然就在水草下发现了一具尸体，立刻报案通知了你们重案组。”
方震讶然，多少生了一点钦佩，说道：“顾局说你破案自有一套，常常不走寻常路，果然名不虚传。”
“能得方队称赞，我都不好意思了。”沈明睿笑了，脸颊又出现了两个笑窝，说道：“就是稍稍推理了当时凶手杀人的心态。想必是孙玉娥无意中撞见了凶手，凶手把她骗到河边，杀人灭口，至于他为什么没有把凶器带走，留下了军用匕首那么重要的证据，应该是孙玉娥被刀刺中胸口，剧痛之下，拼命挣扎，落入河中，凶手深夜之时，也不好下河，又怕被路人撞见，所以急急逃走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方震点头，说道：“那条路一年来一直在修路，早就拆下了监控，很少人往那里走，不过，从那里可以穿过国道，凶手有可能从国道搭车走了。”
沈明睿道：“是这样没有错，不过，你昨晚查了一夜监控，查到了什么？”
方震摇头，说道：“没有，国道那条路的监控从二十七号凌晨一至七点钟并没有可疑的人中途上车。”
沈明睿想了一下，说道：“那凶手可能开了自己的车，而且走了一条没有监控的小路，南城没有监控的小路足有七八条，凶手无论走哪一条路线，我们都没办法追踪。”
方震微微叹气，破案就是这样，经常会做无用功，但又不得不去做，因为破案就是抽丝剥茧，最终找到真相的过程，说道：“我知道，现在只能指望程金梅的父亲程淮平有点线索，让我们锁定嫌疑人。”
沈明睿眸光一转，说道：“程金梅的弟弟程小东，在自己的姐姐被人杀害当天，恰恰就在临近的宁安市，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法？据说他这两天恰好不在家，一直呆在宁安市的酒吧里，刚好有不在场证明，是不是有点巧了，而且据王凌所说，程金梅被害前最后三次拨出的手机号都是她弟弟程小东，只不过程小东一直没有接，我推测，程小东约了姐姐在幼儿园见面，但一直迟迟未到，所以程金梅打了弟弟的手机催促，这个案发的时间点就完全对上了。”
“是有点巧合，这个案子既然是熟人作案，首先被害者的亲人就有最大的嫌疑，不过，任何时候，姐姐打电话给弟弟都是正常的，程小东完全可以用任何理由辩解。”
沈明睿承认，“这就是程小东的高明之处，看似他处处有问题，嫌疑很大，我们却没有任何实质的证据。”
方震剑眉微皱，隐隐的猜测一闪而过，说道：“所以，现在说这个还言之过早，先去医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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