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阿吉

　　“还有“落红梅”诸三少，他在一狼穴得到一枚‘镝风珠’，所向披靡。他青韶一帮原本是江湖中的一个小帮派，因他的原故，东战西征，南北拓展，兼并了数十家周边大大小小的门派洞观，也成就了一方霸业，如今隐隐与千年相承的蜀山派、蓬莱仙府、方丈水间、奇来冥域成抗衡并礼之一大派。”老高羡慕地说道。

　　“但对他们这些幸运儿，大多人只能羡慕之、妒忌之。自从‘仙人化身千千万，狼王聚首现机缘’这两句话传颂天下以来，有多少狼穴出现过，没有一万，都至少有八九千了吧。多少人是狂喜而进，扫兴而出的！我们这十来年间，也有寻到过五处狼穴，倒也回回都不落空，得到的却是‘长空剑法’、‘五行拳法’、‘少阳功’这三本垃圾武学秘籍，一把好看不中用的蓝玉短尺，更有一次得了一块破布，我看来与我家厨房用的抹布差不多，就只有首领对它们珍如珠宝，随身携带。”老高继续说。

　　“仙家的遗物，我们好艰难才找到了，怎么能够又随随便便的把它们丢弃？它们出现在狼穴，总会有它们的道理，只是我们不得其径罢了。”阴冷声音道。

　　“我们大家都看过那些武学秘籍，跟流传下来的又有哪处不同？我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对照过，一字不差，上面的那些辅图也无任何异样的地方，而且水浸火烤，涂药上胶，想得出来的法子都试过了，还不是什么都白费力气。那把蓝玉短尺，除了好看，摆在桌上装饰外，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的用处，那块破布，嘿嘿！”老高道。

　　“这‘仙人化身千千万，狼王聚首现机缘’两句流传了有二十余年了吧，也不知道当初是如何流传开来的，这白额狼也就从那时开始出现。”

　　“照我看来，应该是白额狼最先出现，有人陆续从狼穴中得到了好处，终于被其他人通过各种途径知道了，这两句话就从此而起。”

　　“为何白额狼会突然在某一处出现，白额狼到底是什么东西，我见过许多不同的狼，并没有与它同样种类的，它们仿佛就像在某一处，某一时间突然出现，并不见其繁衍的迹像。”

　　“有传闻说上古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大贤圣人虚空渡劫，终于修炼成仙，离界渡空去了。他一生追求仙道，并无子孙，家人至亲在他求仙的漫长岁月里都相继离世，身后只留下了一对跟随多年的白额狼。那对白额狼见主人升天而去，限于修为，无法跟随而去，整日悲伤哀号，不多日竟双双郁郁而终。那对白额狼跟大贤圣人日子长久，每每都有灵丹圣药喂食，洗经锻骨，也已修成一对天地灵兽。故临终时天地风起云涌，其身化为万千精魂，卷席大贤圣人留存人间的丹药、修仙秘籍、起居用品，飞散各地各处，其间狼号之声不绝，似乎是它们想念其主而不得的悲哀嚎叫。此后又过了漫长岁月，也许白额狼到底跟随大贤圣人年月长久，多少沾了仙气，其精魂虽飞散各地，然而大多聚而不散，直至近二十年，陆续幻化成白额狼的身体模样，又因其本体离世之时，各精魂都卷上大贤圣人的故物，是以有白额狼的地方，多数都能发现大贤圣人的遗物。”

　　“这样说来，这白额狼也算得上是至情至圣之兽了。这世道，人不及兽那。起码我都不会为我亲爹掉一滴眼泪的。”

　　“阿吉你小子，你爹是谁你都不知道好吧。”

　　“对了阿吉，你小子平常做事都不这样拖泥带水的，现在怎么性子变了，居然没了结这小家伙，不像你哦！”

　　“嘿，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去你娘的那佛，阿吉你别动让我砍你一刀，看你还放下屠刀不！”

　　“哎呀开个玩笑，太认真了不好。其实我是想起了我那孩子，小机灵劲儿，小猴子似的蹦来跳去，总要我抱。那，就是这样，他要我抱，我不抱，他就生气，生气的嘴巴气鼓鼓的样子可真让人喜欢。”

　　大家都“咦”了一声，“阿吉，你还有个儿子，很让人惊奇啊，从来就没听你说起过，那你儿子呢，现在待在家里？什么时候带来大家见见！”

　　“白百长桥上，被人先用剑刺瞎了双眼，整个人挑起在一支长枪上，又在肚子上划了一剑。那肠子垂了下来，血不停的流，他嘴里被塞住了，但我知道他在叫爸爸，‘爸爸快救我，爸爸快救我’。他一定是一遍又一遍地这样叫，但他一直到死，他爸爸也没有去救他。”

　　一阵子沉默。赵嘉康被阿吉打得遍体粼伤，原本是极痛恨这个阿吉，现下听到他儿子这般悲惨遭遇，觉得他也是个可怜人，不禁痛恨他的心情被冲淡了许多。

　　终于那个阴冷的声音打破了这沉默：“原来白百一战你那么拼命，那么勇不顾身，原因都在此。”

　　“那杀害你儿子的仇家呢，你找到了没有，报了仇没有？”

　　“在白百那一战里我就已报了仇了，原本是想一刀一刀把那家伙的肉一片一片地割下来，要让他痛苦百倍，千倍，可惜我没有时间。”

　　“甭想那些了，大家兄弟开心快活，过了的事多想无益——！”说话的人突然声音一哑，向前一扑，双手双脚挣扎了几下，就此不动。

　　那几人惊跳起来，华枫欺上前来，剑随意到，老高的胸膛忽然鲜血激射而出，跟着头离身而去，双眼兀自瞪得圆圆的，仆地不起。其余三人又惊又怒，奋力拼杀，但既失先锐，不免处处受人所制。先是阴冷男子被一锤打飞半边头颅，接着苍老男子也被一剑削去左腿，再补一剑贯穿心脏，哼也哼不出声来，就地死去。

　　阿吉左冲右突，势若疯虎，一把大刀轮得如风车般转，华枫几人一时竟近不了他身，他纵声大叫：“有敌来袭，有敌来袭——”声音倏地也突然一哑，大刀不甘心地晃动，从他手中掉了下来。阿吉僵立了一会，才跌落地上。

　　“我的‘五毒追魂针’早已打中了他，想不到他这般厉害，竟还能挺这么长时间，这样一来，只怕洞内的人已经得晓消息，我们没法奇袭了。”

　　“这洞口能有多大，一次也只能容一人出入，我们守住洞口，出来一个杀他一个，怕他怎的？”

　　“只怕他们不出来，我们要是强攻的话，也只能一人进攻，里面可也见我们进去一个杀一个！”

　　“猪啊，里边没吃没喝的，我们守在洞口耗住他们，就算他们带了干粮，就算他们的食量就如老鼠般小，也熬不过一个月，因为他们会被自己的大小便熏死。而且我看过了，后面可没有别的出口，他们没法从别处逃去。”

　　“这里可是白额狼穴哟，谁知道他们在里边会不会变神仙，不用吃喝，也不用拉撒！”

　　“笨猪啊，这么容易变神仙，你信不信神仙会来抽你。变鬼就有可能，一个月后我叫他们晚上来找你！”

　　“可是……”

　　“又蠢又笨的猪啊，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可是！”

　　“可是……猪不会说话，你在跟谁说话？”

　　“我前面就有一只，她不但会说话，还会唱歌！”

　　“……队长，我们队里有个神经病。”

　　吴大海小心扶起赵嘉康，让他背靠着一块大石，再一次帮他搽药，“小娃子，够义气，以后有什么事情要我大海帮忙的，只管说。哎，本来我只想只不过是几个小毛贼罢了，没想到点子还真有些棘手，外围那两个暗钉子我们搞了许久才终于拔掉，而这几个又始终十分警觉，好不容易才等到他们的松懈时机，却害你吃了不少苦头。不过你这娃子福大命大，以后必有好报，如果没报，就是时辰未到。嘿，但这身伤也真够你受的了，不过有你老哥我这疗伤圣手在，不几天就能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身子。”

　　赵嘉康背靠着大石，左前方不远处，在火光之下，阿吉跌躺于地，七孔流血，而他的眼睛圆睁，似乎依然愤怒，其中又似是夹着无尽的忧伤。赵嘉康并不感觉到痛，想要起身过去给他合上眼睛，可身子又似乎并不属于他了。

　　吴大海觉得赵嘉康眼光有异，顺着他眼睛望去，恍然大悟地说道：“是那个把你伤得那么深的人那，你想要抽他几下解解气是吧，可是你一身伤又不能动，就让老哥帮你把他卸成十块八块的……”

　　“不是，”赵嘉康勉力说道：“你帮他合上双眼吧！”

　　吴大海狐疑地道：“你怕他瞪着你吗，这好办！”两块小石飞去，“扑扑”两声，登时把阿吉的双眼打凹进去，成了暗幽幽的两个黑洞。

　　赵嘉康心里一阵收缩，闭上眼睛，“大叔，刚才他们的话，你有听到吗？”

　　“什么话，是很重要的话吗，告诉我。”

　　赵嘉康一阵疲乏，“不，不是什么重要的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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