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妖怪成亲

　　

　　妙心家的国叫胥华国，都城长安，最近四五年，由于外族越闹越凶，许多百姓纷纷迁往南方。于是，敖英俊带着敖大宝和妙心也去了南方。

　　敖英俊有他的打算，南方人多，人多的地方，妖就多。许多妖往往化为人形，和人混居在一起，凡人根本看不出谁是人，谁是妖。他不一样，他是神仙，他有天眼。即便不用天眼，用鼻子闻，用直觉感知，他也能轻而易举地分辨出人与妖来。

　　这一天，他们来到了云州。云州是仅次于安州的江南重镇，人烟辏集。还别说，一进云州城，买卖就来了。

　　离云州城还有二里地的时候，敖大宝就嚷嚷着饿，要吃饭。其实，他不是饿，只是馋了，人间的美味佳肴，对这条小神龙永远充满了吸引力。

　　敖英俊很了解儿子，因为他也馋。是以，一进云州城，他便找了家馆子给儿子疗馋，他跟儿子主疗，妙心陪疗。

　　这家馆子的生意非常好，也可能是他们来的时候，正赶上饭点儿了，店里已经没有空桌。

　　小二问敖英俊是否介意和别人拼桌，敖英俊问妙心介意不介意，妙心说不介意。敖英俊又颠了颠怀里的敖大宝，“儿子，你介意不？”他知道儿子根本不会介意，只不过想逗逗他。

　　敖大宝一心想快点解馋，至于是他们一家三口独享一张桌子，还是跟别人拼桌，则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不介意！”他搂着敖英俊的脖子，乌溜溜的眼睛四处寻找着可拼之桌。

　　不等他寻找到目标，小二已是一伸手，在前先走一步，引导着他们来到了靠墙的一张桌前。

　　几个人走到桌子近前时，两个半老男人正坐了个脸对脸，边吃边聊。见小二不请自来，身后还跟了几个人，两个人先是一愣，很快又明白过来，“怎么？要拼桌？”

　　小二点头哈腰地紧着陪笑，“是了，客爷，行个方便吧。这个时候，店里客多，一张空桌子都没了。但凡有张空桌子，小的也不敢来打扰您二位。”

　　两个食客挺通情达理，大概是以前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行啊，坐吧。来，你把碗筷挪过来，坐我这边儿。”穿浅青色布衫的男人对穿灰衫的男人说。

　　“好嘞。”穿灰衫的男人站起身，起身的同时，拿起自己用的碗筷，放到了朋友旁边的位置上，让出自己的位置给敖英俊三人。

　　“多谢二位。”小二和敖英俊一起表示感谢。敖大宝搂着他爹的脖子，脆脆生生地也跟着说谢谢。两个食客乐了，各自捋着半长不短的胡子，逗敖大宝，“不用谢。”

　　妙心躲在敖英俊身后没出声，有她“男人”和“儿子”表示感谢就足够了，她一个妇道人家，不便随意和陌生男人说话。

　　敖英俊让妙心坐在了靠墙的位置，也就是灰衫男人坐过的位置。敖英俊抱着敖大宝，坐在她旁边，正好把她和外面挡了开来。

　　和他们拼桌的两个男人好像刚开始吃没多久，所以，在敖英俊点的饭菜上来以后，这俩人又吃了好一阵，连吃带唠。

　　敖大宝不管其它，只管专心致致地吃，敖英俊和妙心，则是一心二用，边吃边听对面两个人闲唠。

　　这二位唠的不是别的，乃是发生在本城醉仙坊掌柜家的一桩糟心事。醉仙坊在云州城城西，是云州城知名的酒坊，酒品众多，在这众多的酒品中，最受云州城百姓欢迎，也是醉仙坊最赚钱的，是一种名为醉仙的酒，醉仙坊也因此得名。

　　醉仙坊是家老店，到现今这位掌柜，已经开了三代，三代都是单传。现今这位掌柜，更是连单传也传不下去，家中妈妈只生养了一个女儿。

　　别看这女儿长在商贾人家，却是个海棠颜色，杨柳腰肢，比那豪门贵室的小姐还要美丽动人。

　　醉仙坊的掌柜姓吕，妈妈姓张，独养女儿叫月娥。月娥今年一十七岁，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这一两年，媒人都快把吕家的门槛踏平了，可是月娥小姐依然待字闺中，主要是一家三口意见不统一。

　　要么是老两口相中了，月娥小姐没相中；要么是月娥小姐相中了，老两口没相中，直到两个月前。

　　两个月前，月娥小姐和妈妈，养娘去城外的法华寺烧香，回来的路上，遇见了一伙贼人。贼人本只是劫财，然而一见月娥小姐长得千娇百媚，动了邪念，光天化日之下，就扯着月娥小姐，要作那见不得人的勾当。

　　月娥小姐当然不干，和妈妈、养娘一起大声呼救。可是，三名弱质女流哪里是强盗的对手，眼见着月娥小姐就要贞洁不保。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名威风凛凛，相貌堂堂的好汉从天而降，三拳两脚地打跑了贼人，救下了月娥小姐。

　　吕家老两口对好汉千恩万谢，月娥小姐更是对这位一表人才的好汉心生好感，想要托付终生。她把自己的意思和爹妈一说，老两口乐得合不拢嘴，他们也正有此意，打算跟女儿商量商量，不想女儿先开了口。

　　老两口问好汉成亲没有？好汉说没有。问好汉家里都有什么人？好汉自言是个孤儿，家中无父无母，是吃四海饭长大的。一听好汉是孤儿，老两口更乐了，正好当他们家上门女婿。

　　及至老两口把全家人的想法跟好汉一说，好汉双腿夹手，含胸缩颈地扭捏了那么一小下，一小下过后，点了点头，答应了这门亲事。

　　老两口以最快的速度为女儿办了一场风风光光的婚宴。婚宴上一切正常，直到把新人送入洞房。

　　洞房里，好汉大概是因为太过高兴，左一杯，右一杯地喝了个没完没了。喝着，喝着，好汉变了模样。

　　白皙英俊的人脸变成了奇怪的兽头，满脸长满了细密的白毛。眼若铜铃，放射着血红的光芒。鼻似牛鼻，鼻孔很大。嘴也不小，有点儿地包天，下嘴唇翻出两只雪白的尖牙，头上长着两只龙角状的白角。高大魁梧的人身变成了……兽身。不是和头一起变的，而是头先变成兽头，身子比头晚了片刻再变的。

　　兽身和脸一样，长满了细密的白毛，背上长着一对雪白的大翅膀。这对翅膀寸毛不生，因为布满了银光闪闪的……麟片。兽身后，垂着条毛绒绒的大尾巴，也是白色的。

　　月娥小姐哪见过这个，当即手一哆嗦，酒壶落了地，尖叫着跑出了洞房。她在前面跑，恢复了人身，但依然是兽头的怪物在后面追。

　　本该甜甜蜜蜜的洞房花烛夜，以月娥小姐跑进爹娘的房里，兽头人身的怪物在房外苦苦哀求中告终。

　　吕家老两口作梦也没想到女婿会是妖怪。

　　人妖殊途，老两口怎么也不能让宝贝女儿嫁给妖怪，而且还是个长成那样的妖怪。

　　妖怪很不要脸，人家都知道他是妖怪了，而且也隔着房门明确对他表示：一家三口宁可被他杀了，月娥小姐宁可一辈子不嫁人，也不嫁他个妖怪。

　　妖怪还不死心，成天赖在吕家，不是隔着房门跟吕家老两口哀求，就是跟月娥小姐哀求，非要当吕家的上门女婿，非要当月娥的夫婿。

　　妖怪说，自己其实不是妖怪，是半拉神仙，简称半仙。半仙的真身都不咋好看，他这模样，在半仙堆里算不咋吓人的。有那吓人的，别说是人了，就是他见了，也要吓个倒仰。

　　别看他的真身长得不咋的，但是他的化身好看啊。他这个人形人样，不说万里挑一，千里挑一还是当得起的。只要不喝酒，他就能管束住自己不化出真身来，还是个漂漂亮亮，千里挑一的人儿。

　　吕家老两口不听，月娥小姐也不听，就是让他走。妖怪很听话，让走就走，不过不是走了就不回来。到了饭点儿他就走，吃完了，他再回来。

　　吕家人不给他开门，他就使法术，要么飞，要么穿墙，总而言之是有办法进来。进来继续哀求，继续软磨硬泡。

　　吕家人被这位千里挑一的半仙磨得没办法，乘半仙离开他家吃饭的时候，派出一个伙计，暗地去找能降妖收怪的有道之士。

　　几天之后，伙计领回个道人。

　　道人长得很体面，穿得很飘逸，腰里别着个葫芦，背上背着把宝剑，手里还拿着个蝇甩子，一看就像个有本事的。然而，看上去有本事，和真有本事，还是有区别的。

　　这位看上去很有本事的道人，跟妖怪一交手，没几个回合，就被妖怪打得落花流水，落荒而逃。

　　妖怪会喷火，一口长长的火焰喷出去，道人的胡子，道袍，蝇甩子就没了。再一喷火，道人上半身就剩个汗褟儿，下半身就剩条裤衩了。

　　妖怪不但会喷火，还会喷水。眼瞅着自己喷出去的火要伤及道人性命了，妖怪一口水喷出去，灭了火，顺道把道人浇成了落汤鸡。

　　吕家老两口不死心，偷偷摸摸地又找来两个自称会降妖伏魔之人，结果又全都败在了白毛妖怪的水火交攻下。

　　知道吕家老两口找人降服自己，妖怪既不生气，也不打击报复，而是大言不惭地跟吕家老两口和月娥小姐说，让他们乘早死了找人降服自己的心。他这辈子，非月娥小姐不娶；除了他，月娥小姐也休想再嫁别人。

　　“你说那妖怪会喷火？”听了半天之后，敖英俊问灰衫人。

　　“啊，”灰衫人一愣，没想到敖英俊会跟自己说话，“会喷火。”

　　“还会喷水？”敖英俊的脑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是，还会喷水。”灰衫人打了个唉声，“也不知道吕家上辈子作了什么孽，这辈子遇上这么个对头！要是没人能降服住这妖物，吕家人怕是这辈子都不得安宁！”

　　闻听此言，敖英俊微微一笑。

　　怎么会没人能降伏住那妖物？他就能。

　　而且，也不用降，对于熟人，说服教育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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