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深宫女煞 3

　　

　　敖英俊微微一笑，一手负于身后，一手轻轻对暖阁一挥，顷刻间，暖阁恢复了原样，紧接着竖指捻诀轻念咒语，对着侍立床头的小内侍一指，小内侍身上起了一层白色荧光。很快，荧光消散，小内侍如梦方醒地一眨眼，又恢复了原来的血肉之躯。

　　芳林国国王和方才出来迎接敖英俊等人进宫的老内侍，张着嘴，直着眼，全都看傻了，何曾见过这等神通？

　　以前，宫里也曾来过几名自言能收妖降魔的和尚、道士，各各都说自己有神通，让他们展示一二，大多烧香焚表，拿着桃木剑，蝇甩子，舞舞扎扎地蹿来跳去。

　　及至真和妖物对了阵，有的被妖物吓得屎尿横流，有的一个照面就被妖物弄死了，个别真有两下子的，能和妖物打上几个回合。然而，几个回合下来，下半辈子基本告别生活自理了。

　　“仙师，芳林国国王激动了，拉开被子就要下床去握敖英俊的手，表达下看重与欣赏之情，结果两条腿刚一着地，就是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一栽歪，国王一屁股跌坐回御榻之上。唬得老内侍和小内付一起上前扶他，“陛下！陛下！”

　　闭着眼，芳林国国王坐在御榻上缓了缓头晕，顺道又稳了稳因为激动而突突乱跳的心，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两个内侍不必大惊小怪，“不碍事，寡人不碍事。”

　　“陛下龙体尚未完全康复，”老内侍温声劝解，“太医让您好生休养，陛下还是躺下说话吧，仙师通情达理，必不会怪罪。”

　　芳林国国王没说话，老内侍知道这是默许了，哈下腰，搬起国王的两条腿放回到御塌之上，国王的身子顺着腿的方向，重新半躺半靠在了床榻上。很快，老小两位内侍麻利地重新给国王披好衣服，盖好被子。

　　国王这才喘吁吁重新开了口，“仙师，寡人看出来了，仙师是个有道的真仙，不似那般凡夫俗子，专意欺骗寡人。万望仙师大慈大悲，收了那妖孽，寡人定为仙师立庙修祠，永世供奉。”

　　听了这话，敖英俊脖子不动，眼睛却是向妙心那边飞快一溜，想要看看妙心听了这番话的反应。敖英俊心里很是得意，估计莲妹得可崇拜我了，凡间最尊贵的国王见了我都要口称仙师，要给我立庙修祠，莲妹不定崇拜我成什么样呢？

　　想到这儿，敖英俊的嘴角不觉向下撇了那么一小点儿，腰板往起拔了那么一小点儿，胸脯往起挺了那么一小点儿，脸部向左，也就是向着妙心的方向侧了那么一小点儿，以期让自己的侧面看上去更英俊，更迷人那么一小点儿。

　　别人没发现他的小动作，穷瑶可是发现了。由于从小到大一直是个寄人篱下的生活状态，养成了穷瑶善于察言观色的本领。自从跟了敖英俊，一路走来，习惯成自然地，他对敖英俊、妙心、敖大宝展开了细致入微的观察，尤其是他二表哥敖英俊。

　　表嫂和小侄子好说话，表哥可是动不动就给他脸色看，要么就是训斥他。他须时时盯着表哥的脸，随时留意表哥的情绪变化，防备着表哥骂他。

　　眼见着二表哥不动声色地对表嫂大摆造型，穷瑶不大不小地一撇嘴，哼！就知道跟我厉害，跟我假正经，当着旁人尚且要作出勾引表嫂的勾当，若是只有他二人，不定作出什么不要脸的事情来！他的脑中，出现了敖英俊小狗般跪在妙心的脚下，双手下垂，伸着舌头哈哈地喘着气，妙心摸狗般摸着敖英俊的脑袋，敖英俊眯着眼，一脸陶醉。

　　一边拔着胸脯摆造型，敖英俊一边回答芳林国国王，“陛下宽心，降妖除魔本是在下份内之事，不劳陛下吩咐，在内自当为贵邦除去此妖。在下听闻，那妖孽似是已在宫中作祟百年……”

　　他想起了宫城外士兵的话，士兵说，王榜贴出来一百多年了，也就是说王宫中的妖孽作了能有一百多年了，可是作得长久。他得问问国王，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是能把妖孽作妖的起因弄明白了，兴许对他收妖能点有帮助。

　　面黄肌瘦的国王顶着两个大黑眼圈，重重地叹了口气，“正是。”

　　“陛下可否详细给在下讲讲，那妖孽平时都是如何兴妖作怪的？”敖英俊忘了摆造型，把精力全副集中在了收妖之事上。

　　“当然，当然。”因为前些日子受了妖孽的大惊吓，生了一场大病，以至国王现在气不大不够用。不过他很愿意给敖英俊讲讲妖孽的事，或许如此可助仙师一臂之力也未可知。仙师早一日把妖孽收了，阖宫上下，尤其是他自己，便能早一日睡上安稳觉。这一天天的，太折磨人了！

　　国王有气无力地讲了起来，语速很慢，讲两句喘几口，讲两句喘几口。

　　在宫中搅扰的，是个女妖。芳林国第三任国王登基后不久，该女妖就在宫中闹开了。凡是跟国王亲近的女子没一个不遭殃，要么是大白天见鬼，要么是晚上见鬼。不受宠的妃嫔反倒安然无恙，越不受宠越平安，冷宫里的妃子一点儿事没有。

　　除了受到国王宠幸的女子，国王本人更是不得安生，女妖白天黑夜地折腾他。白天差一些，太阳一落山，女妖就开始闹，抛砖弄瓦，鬼哭狼嚎，时不时变成国王近侍模样，出奇不异地吓国王一吓。以至于芳林国的第三任国王，登基短短两年，就去见了先皇。

　　吓唬大人的同时，女妖也吓孩子。不过，是有选择地吓。女妖只吓王子，公主一个不吓。只要是王子，不管母妃受不受宠，不管王子本人受不受宠，是不是储君，都吓，甚至在他们还在娘胎之时，就开始吓唬她们的母亲，有很多小王子未及看一眼人世，便在娘胎里夭折掉了。

　　出了娘胎的，也没几个能活长久。为了躲避女妖的迫害，宫中只要有男孩降生，一律送到宫外抚养，可惜作用不大。大多男婴在娘胎里便被吓流产了，出生的男婴不过十之一二，不等长大，他们的父亲便被女妖折腾死了，乳臭未干的他们不得不被迎回宫中，承继大统，也就不得不被女妖惊吓。

　　百多年间，已经先后有六任国王被女妖吓死。前一任国王算是命硬的，强撑到二十五岁，方才龙驭上宾。他今年也二十五岁，不过，照这么个惊吓法，他估摸着自己是活不过二十六岁了。一想到寄养在宫外，方才三岁的小太子，芳林国国王眼中发酸，嗓子发涩。

　　小太子是他唯一存活下来的儿子，其他男嗣，不等降生就被妖孽惊死腹中。自己若是崩了，这三岁的孩子便是下一任芳林国国王，估计到头来也是逃不出女妖的妖爪。

　　唉——，思想至此，芳林国国王情不自禁地流下了伤感的眼泪。

　　穷瑶一撇嘴，凡人就是感情丰富，动不动就流眼泪。上回那个青鸾国的国王，儿子丢了，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见了儿子的尸首，抱着尸首嚎啕大哭，结果没哭两声，两眼一翻，自己也完了。

　　这回的芳林国国王竟然让个女妖精给欺负哭了，真是没出息。转念一想，穷瑶又理解了芳林国国王的伤感。凡人嘛，手无缚鸡之力的，哪像他和表哥，神通广大，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还是当神仙好，穷瑶沾沾自喜地想，自动忽略了身上另一半的妖怪血统。

　　敖英俊盯着芳林国国王流出的清鼻涕没言语，只是不住眨眼。眨眼代表他在飞快思索。待两对眼睫上下翻飞地眨了能有十来下后，敖英俊沉吟着问芳林国国王，“陛下说，那妖孽除了惊扰贵国历代先君外，还惊扰受历代先君宠幸的女子？”

　　芳林国国王一吸鼻涕，“对。”

　　“越受宠的女子那妖孽就越去吓唬她，特别是身怀有孕的女子，是不是？”

　　芳林国国王点头，“是。那妖孽惊死了寡人未出世的两个孩儿，孩儿的母亲，一个小产时死了，一个惊吓过度疯了。”

　　敖英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他明白了，国王可是糊涂着呢，“仙师明白了什么？”不但国王不糊涂，屋里的其他人也不明白。

　　敖英俊并不急于向众人解释，转过脸，看向坐在自己右边的穷瑶，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起了穷瑶。

　　穷瑶被敖英俊打量得浑身不舒服，两只奇大的眼珠子随着敖英俊目光的起落，一并起起落落。紧盯着敖英俊脸上越来越大的笑容，穷瑶愣头愣脑地一眨眼，“瞅啥呀？”

　　敖英俊笑眯眯地回答道，“瞅你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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