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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070


  苏宣摸了摸鼻子默默的调整了一下坐姿,有点无辜的看着眼前正瞪着他的人,扁扁嘴喝了口水。

  “让你看着人,看着看着就剩下一床被子了,人呢?”大嗓门有点吓人,如果没有看到她的长相一定会以为这是一个膀大腰圆身形健硕的中年妇女,正双手叉腰看怒目圆睁,所以看到这副场景的时候,云裳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姑姑,你别怪他了,凤君有手有脚若是真的出去了,他要拦也未必拦的住,更何况凤君也未必会让他知道自己的行踪?”云裳不是第一次见蝴蝶,想当初,她第一次见这位小姑姑的时候一直以为是位娇滴滴的美人,毕竟这副小巧玲珑的样子,不说话的时候任谁都会当成温婉的大家闺秀的。只不过,一开口就——

  “我知道宣儿管不住他,只不过好歹让我们知道人去哪里了,别到时候死在外头都没个收尸的?”蝴蝶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水杯颤了颤,洒出一点茶水,云裳摸了摸自己还在扑通乱跳的胸口,看了一眼正面迎战怒火的苏宣。

  后者伸手摸了摸脸上因为对面人义正言辞而被喷的满脸飞沫:“爹去了滨州——”

  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对面的人抄起桌上的鞭子消失在门口。

  云裳走到门口探头看了眼,还没有看出什么端倪,就听到一阵马嘶声。

  还真是一个风风火火的女子。

  “凤君不声不响的离开就是不想惊动其他人?你这样直接把他的下落告诉小姑姑真的好吗?”

  “如果真有一个人能把爹带回来,相信除了蝴蝶姑姑没有别的人了。”苏宣到现在还记得在断崖下找到爹的时候,他浑身浴血,身上十余处骨头断裂,还有一处断骨插入腹部,险些救不回性命。

  爹对一些事情总是固执,不会听别人的意见,也不会在乎别人的阻止。前些年,他年岁还小,他要强撑着身体管理栖凤的事务,而如今,他已经长大,可以独当一面。

  他看的出来。

  爹是打算撒手了。

  他的心里是矛盾的,一方面不希望他再搅和进这些复杂的事情,能够好好休养,可另一方面也担心,他因为后继有人而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不再友所顾忌。

  “我爹那边来了消息,说滨州已经被北元宋万平攻下了,连刘素刘大人都被抓了——”云裳搬了椅子,在他身边坐下:“凤君急急忙忙赶去滨州是为了刘大人吗?”

  提到这件事情,苏宣就觉得懊悔,看了一眼一脸不在意的云裳,心里不由就有了点火气。

  “你既然知道这事,就该知道是谁的手笔?刘素为官清廉,若是死了,怕是滨州一城百姓一人一口都能把你那主子咬死。”

  云裳被他呛声的有点无辜:“主子行事有分寸,不是不分黑白的人,刘大人不会有事的。”

  “你真这么肯定?”苏宣对谢凉并没有什么私怨,只是查到她和爹是同时落崖的,而且她一个人完好无损的被成渊救走,苏淮却伤势沉重的被扔在崖下,几乎命丧。就再也生不出什么好感来。

  甚至隐隐觉得,她行事咄咄逼人,却抓着点旧时情分不放,摆明了就是在利用爹,利用栖凤。

  最让人生气的就是爹,都已经被害成这样了,还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旁人还以为他是冲着刘素去的,在苏宣看来,八成还是为了谢凉去的。

  也好,让蝴蝶姑姑去会会,指不定还能把这件事情彻底了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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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的伤势还没有完全痊愈,此刻去滨州不是明智之举?苏循的事情,我已经派了人手去查了。”宁九伸手想扶着苏淮下马车,他摇摇头,掀开车帘跳了下来。

  “不过是小伤而已,我还不到如此不经事的地步。此次到滨州来,一是为了刘素的事情。好歹他是应我所请才到滨州为官。二来确实是为了苏循的事情。

  之前找了他许久,才有了点眉目。

  血衣教重现,虽然不知是否是他在幕后操纵。但是用人炼药这事从他开始,这些事情恐怕同他也脱不了关系。这次是我大意,接下来小心些便是,不妨事。”

  宁九到现在还记得当年的情形,数千孩童被囚禁的阴暗的地底,血池肉林,四分五裂的碎肉随处可见,在大炼炉里传出凄厉的惨叫声,刺鼻的血腥味伴随着焦味弥漫在四周。

  苏淮在那样的地底被囚禁了三年。

  即便最后他们联手将苏循赶出了栖凤,但是三年的折磨拷打□□腐蚀,十余年前那个一袭白衣迎战数万大军的翩翩少年变得瘦骨嶙嶙,沉疴难除。他虽然有时候恼怒大国医的专横,但是仔细想来,大国医虽固执了些,却也是真心为了苏淮的身体出发,为了栖凤出发。当初要不是他大义灭亲,杀了自己的女儿凤凌,只怕苏循鸠占鹊巢的事情并不能那么快就解决。

  一晃眼,事情也过去了十年了,连苏宣都已经那样大了。

  苏宣知道他自己的身世,因而对这个虽然名义上是自己父亲血缘上是自己叔叔的人倍加尊重和爱护。只是他们一直不曾告诉他,他父亲没死,苏循还活在这世上。

  马车接近滨州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一阵肃杀的气息。连日的干旱让周围寸草不生,带着一股浮躁和不安。

  来的路上,宁九就打听过了,宋万平带人占了滨州。不过却没有打开杀戒,虽然没有往日的屠城灾祸,但是滨州原本的灾荒就已经足够让这儿看起来悲切了。

  滨州被占一事,南梁朝廷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可到如今却还没有给出一个统一的态度来。

  是战还是和?

  北元的态度倒是鲜明,派了使臣来,言明只是暂借滨州休整兵马,过些时日,兵马休整好了再说。

  休整兵马?

  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北元的兵马在自己的地界上休养不来,偏生要跑南梁来休养,跑如今正逢灾荒的滨州来休养,还把滨州州牧抓起来,把滨州守军逼的不得不撤出滨州?

  这说辞明显站不住脚,也亏得北元使臣还敢大言不惭的在南梁金殿上夸夸其谈。

  虽然知道这是北元在试探南梁的一步棋。

  但是宁九还是不得不佩服南帝的沉得住气,就这样了还把北元使臣平平安安的放回去了,换成他不把人砍成十块八块都觉得亏得慌。

  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是,南梁朝廷对这件事情,居然还分成了主战和主和两派,居然还起了争执。别人都打到家门口了,还在讨论着要不要派人去协商下。

  他最担心的就是凤君会牵扯进这件事情,尤其是看起来北元的胃口并不小。

  南帝年轻的时候是个有魄力的君主,为了自己的儿子把辅佐自己上位的可能给自己的儿子造成威胁的大将都拔除的差不多的,剩下的都是一些对南帝言听计从的将军,都是些固守固执的将领,只会一味的后退。他们几个交好的知己朋友提起南梁朝廷的局势时都曾经说过,按照南梁皇帝如此猜疑的个性下去,终有一天南梁要亡。

  甚至有些悲观的还说起过,自十余年前善战的赫家覆灭,还有裴家家主战死,南梁已经没有能打仗的将军了。

  南帝在那个位置上已经坐了太长时间了,年轻时候的锐气消失殆尽,只剩下固执和迂腐。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南帝猜忌宁王,可是现今的南梁,真正能打仗的确也只剩下了一个宁王,若是将他一并拔除,只靠年幼的太子,毫无军政根据的太子,怕是还玩不了这么大的局,成不了已经在帝位上呆了十来年的北帝的对手。

  北帝正值壮年,极有政治头脑,虽然也对将军有所猜忌,却也不会随意屠杀,而是运用制衡之术让他们自己去争斗,若有外敌来犯,照样能够同仇敌忾的对战外敌。

  从之前一战成名的少年战神成渊到虽然残暴治军却也有一套的塔尔木,再到有儒将雅称的纪丰年,北元军政上从来不乏能征善战的将领。

  这也是周边国家不敢轻易得罪北元的原因。

  如今能够让北元头疼的并不是外患,而是内政。北帝即便制衡玩的好,到底还是要防备功高震主,不然成渊不会那么早就死了。而如今成渊已死,塔尔木和严令也都死了,纪丰年在北元有一人独大的势头,这也是这两回北元将军出事,他们肯把这个亏吃下去的原因。不是南梁真的压得住人家,而是纪丰年出面压住了北帝不再追究。

  宋万平是纪丰年麾下的得力干将,这番不打招呼就占了滨州的做法,恐怕也不是北帝的打算。

  北帝虽然有心一统天下,但是总体上却是个保守的人。

  只会按部就班,不会如此急躁。

  想来只怕这一步走得是经过纪丰年同意的。

  北帝多少还是要给纪丰年点面子。

  这是纪丰年试探北帝的一步棋。

  也是北元试探南梁的一步棋。

  宁九叹了叹气,望着苏淮的背影,恐怕也是谢凉用来试探凤君的一步棋。

  凤君是南帝的儿子,不管凤君是否有认祖归宗的打算,他和南帝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南梁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以凤君的性子不会袖手旁观。

  思前想后,都是愁绪。

  南梁和北元的事情,苏循和血衣教的事情,以及谢修托他找的令霓裳的下落的事情,真真没有一件顺心的事情。

  谢修想要取谢凉的性命,这件事情宁九虽然没有插手,但是也不打算去阻止。

  谢凉,

  这位裴夫人,

  他每每想起都觉得不安。

  只怕日后会成为一个十分棘手的麻烦,倒不如一早就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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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是这样招待我的?”赤木舒皱着眉头看着桌子上已经冷了的白水:“连杯茶都不给上?”

  谢凉抱着怀里的赫瞳,坐了许久的马车,孩子也累了,这会也睡着了,不知道梦到了什么,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还不自觉的弯了弯嘴角。她取出腰间的帕子替她擦了擦额上的汗。转头就见赤木舒托腮望着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放不下的话,不妨同我一起回北元?”

  “和你一起?”即便现在不如当初剑拔弩张,谢凉依旧没把眼前的这个人当作朋友。同成渊说的那样,她是除了他之外最想杀赤木舒的人,不动手,只是为了赫瞳。

  “南帝若是如今还想要你入宫去陪他,你会回去吗?他对你的留恋可也不少,南朝后宫虽无多少美人,美男子倒是不少,个个眉眼都有相似之处,也不知随了何人?”她承认自己是故意的,唯恐刺不痛他。

  “回去又何妨?昔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尚且不惧,如今还不知谁为鱼肉?这南朝早已根腐肉烂,只差一阵风雨,如今这风雨欲来,倾盆之势,怕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他也会变了颜色?那情形倒是真值得回去看看?”

  和他逞口头之能,还是没学乖。

  这个人根本就已经没有了礼义廉耻之心。

  真不知道,昔日南梁世家之首的赫家怎么会教出这样的子孙?

  “你今日到滨州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并没有派人去找纪丰年,同样的她也觉得讶异,攻占滨州的事情,是她用旧时情分说动的宋万平行的一步试探的棋,北元怎么会顺坡下驴还派了使臣到南梁来?

  纪丰年因为纪如月的事情,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和她前嫌尽弃才对。

  “倒不是我想来这儿,不过是有个人想要见你。”

  等到站在赤木舒身后的那个穿着一身厚重铠甲还带了厚重毡帽的士兵脱掉了外在的装束,谢凉惊得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九——九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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