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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6


  当宁曼把显示两条杠的验孕棒摆到程策面前的时候,程策整个人是懵的。

  让他更懵的是,宁曼的母亲也在。

  宁曼语速极快地在程策耳旁窃窃私语:“本来我是不想告诉你的,但这事不小心被我妈发现了……她今天从英国回来看我,要在我这里住几天,没想到她从我卫生间的垃圾桶里把验孕棒给翻出来了。我跟她说我们俩在交往,你待会千万别说漏嘴了。”

  宁曼也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发展到这一步,昨天她测出怀孕的时候,本打算找个私人诊所把孩子悄悄流掉,谁也不告诉的。

  “你叫程策是吧,我是小曼的妈妈。你进来书房,我想和你单独谈谈。”即便宁曼母亲的语气很客气,但程策还是听出了一丝隐忍的怒气。

  程策整个人还没有从这一个接一个的震惊中走出来,只好硬着头皮跟在宁曼母亲身后。

  宁曼又拽住了程策,不放心地嘱咐:“我妈是天主教徒,对堕胎和婚前性行为都深痛恶觉,你做好心理准备。”

  进了书房,宁曼母亲没有立即发难,只是问:“你和我们小曼,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程策是个不擅长说谎的人,吞吞吐吐了半天,毫无底气地说:“我们交往已经有一阵子了……”

  “你的一些基本情况,我已经听小曼说了。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即便他丝毫记不起犯错的过程,但是他做的,他就一定不会逃避。

  程策深深向宁曼母亲鞠了一躬:“我知道说一万句也弥补不了什么,但我在这儿郑重跟您道个歉。还有请您放心,我做的错事,我一定会负责到底!”

  “你想怎么负责?现在除了结婚还有什么负责的办法?”宁曼的母亲到底还算通情达理,出了这种事也没和程策撕破脸,“我事先说好,孩子绝对不可以流掉。堕胎是罪大恶极的事,我不会允许它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生。”

  程策脑海中掠过楼雅的脸,大概无论她做什么他都没法真去怪她。倘若她真的离婚回过头来找自己,自己肯定没有办法拒绝。与其挣扎在不该存在的感情中,还不如让自己无路可退。

  “如果宁曼愿意的话,我对结婚没有异议。”

  “此话当真?”宁曼母亲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干脆。

  他微微低了低头,道:“当真。”

  “妈!”一直在外偷听的宁曼忍不住,拉开了书房的门,“这件事我和程策会看着办的,您就不用操心了。”

  “我给你们两个两个月的时间,在小曼显怀之前,这个结婚登记一定要去办。这件事小曼爸爸还不知道,他脾气急,我会慢慢找恰当的时机和他讲的。”宁曼母亲转向程策,“听说你父母都在内地,你有时间打电话告诉他们一声,请他们来香港,到时候我和小曼爸爸也会从英国回来,我们两家也好一起见个面。”

  宁曼母亲事无巨细地安排,却不知程策和宁曼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

  “妈,您不是之前说要出去买东西吗?您赶紧去吧。这件事太突然,我还需要和程策谈一谈。”

  宁曼母亲见宁曼没有十分抗拒结婚的意思,态度也缓和了下来:“好,那我出门了,你们可要仔细商量一下,这种事马虎不得。”

  宁曼母亲走了,宁曼的表情立即由顺从转为埋怨,她瞪着程策质问:“你提什么不好,非要提结婚,现在我妈当真了,我看你怎么收场。”

  “我承认我以前是吊儿郎当的,但事情走到这一步,我总得要负责的吧?而且你刚才不也没反对吗?”

  “我妈有心脏病,我不敢和她呛声。之前我执意从英国回香港的时候,她就被我气病了一次,在医院住了小半年才好。”

  想到从前宁曼处心积虑地劫走商瑞墨只为了能亲自照顾他,程策问:“你是为了瑞墨才回香港的吧?”

  “你不也是为了楼雅才来香港工作的吗?以你的水平,在美国任何一家医院混得风生水起都不难吧?”

  香港对于他们两人来说是座没有任何意义的城,只因深爱的人在,这里才变得如此与众不同。

  “那你打算怎么办?”

  “孩子我不会留,你我各自都有喜欢的人,为了一个孩子结婚未免太荒唐。这些天你先陪我演演戏,等我妈的气消下去,我再慢慢做她的工作。”宁曼似乎早有打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丝毫停顿,“你放心,虽然你提出为了负责可以结婚,但只要我不同意,我妈拿我没办法的。”

  程策听她这么说,有点着急:“我理解你的想法,但这件事不能让你一个人承担……”

  “你能说出愿意结婚这句话,我就已经很感动了。你那么喜欢楼雅,我以为你就是死也不会答应负责的。”宁曼笑笑,“我明白你对楼雅的感情,因为那就像我对商总一样。”

  “你们已经很久没见了吧?”

  “是啊。”楼雅想起自己自从股东大会后就再未见过商瑞墨,小心翼翼地问,“你……最近见过他吗?”

  “嗯。”

  “他还好吗?”

  “挺好的。”程策答应商瑞墨不把他的病情透露给任何人,况且上次告诉宁曼商瑞墨得脑瘤的事后惹出那么大的风波,他这次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说了。

  宁曼舒了一口气,心情松快了不少的样子:“他在我那儿刚醒来的那几天,脾气特别暴躁,既然现在没事了,我就放心了。”

  看着宁曼安心又落寞的眼神,程策心中一紧。

  悦皇一事后,桥央白心灰意冷,她秘密吩咐文秘书帮她找一处单身公寓。她想从商宅搬出来,这样能给两人冷静的空间。

  结果还没等文秘书为她物色到合适的住处,商瑞墨就先搬走了。

  而且事先没有任何征兆。

  有一天她下班回来,发现客房被重新整理过,商瑞墨的一些贴身物品不见了,问了正巧过来取东西的阿武才知道,商瑞墨已经搬离商家宅邸了。

  “他什么时候走的?”

  阿武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就是今天一大早的事,商总没提前和您说?”

  “没有。”桥央白看着空荡荡的客房,又问,“他搬去哪里了?”

  “是去浅水湾那边一幢闲置的别墅了,我们也觉得有些突然。”阿武一看桥央白不知情,没敢把话往深了说。

  “他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那倒没有,我和光宥想给清水湾那边布置些安保人手,都被商总拒绝了,他说想自己清净一段时日。哦对了,商总还说您身子不好,禁不起折腾,这边宅邸里厨师佣人一应俱全,总比一个人搬出来无人照料得好。”阿武还不知道桥央白怀孕,不太明白这其中的意思,只是原话转达。

  原来他是怕桥央白怀着孕还要出去住,干脆自己离开了。桥央白想到这儿,心中有些苦涩。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两人之间完全切断了联系,没有一次见面,没有一通电话。

  桥央白照旧去商氏上班,腹中的胎儿越长越大,她开始逐渐显怀,怀孕的消息也瞒不住了。

  有人谣传她怀的孩子是皇甫沅的,加上她和商瑞墨貌合神离且早已分居的传闻愈传愈烈,两人感情不和几乎成为了人们认定的事实。

  为了照顾小石的心情,每逢周末保姆都会带着他去浅水湾见商瑞墨,但每次都待不了多久。毕竟商瑞墨情绪不稳定,说不好什么时候又会失控。小石是商家至宝,不容一点闪失。

  交通事故的诉讼调解终于要开始了,高层们对事故责任认定各执一词,但主张通过诉讼而非大量和解金解决的高层不在少数,这让桥央白倍感压力。

  有好几次,她都已经拿起手机按下了商瑞墨的号码,却没法按下拨出键。

  她想问他,案子该怎么办?自己该怎么办?他们之间,又该怎么办。

  如果是他,那个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他,一定能将事情解决得比她圆满。

  只可惜她问不出口。

  又是一次高层会议,桥央白再次主张和解,却被指责是“妇人之仁”。男女不平等好像早已是业界默认的规矩,更何况是在男人扎堆的高层会议。桥央白气得几乎将手中的笔当场捏断,脸上却仍旧维持淡然的表情,看不出一丝不快。

  商瑞墨失踪时,富丽纺织的罗董曾与桥央白打过交道,那时候他就大赞她比商瑞墨还会收敛锋芒。

  她并不是故意收敛锋芒,只是她忘了,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好像已经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自如地表达心情。

  如今笑对她来说轻而易举,哭却难如登天。

  商氏大厦位于中环皇后大道中,结束工作的桥央白从公司出来,本该驾车向西回到位于半山的宅邸,却在干诺道入口一个迟疑,然后将车子转去了东面。

  东干诺道往南连接着香港仔隧道,然后再往东,转上香岛道,很快就是浅水湾了。桥央白的柯尼塞格一路飞驰,不出半个小时就到了位于海湾坡地的富人区。

  商家在这里的别墅她只来过一次。那次大概是一年多前,她和商瑞墨带着小石来春坎角公园踏青,结果玩得太晚,小石闹着要睡觉,商瑞墨便提议在浅水湾闲置的别墅留宿。

  她还记得那时候小石睡了,两人牵手漫步在被夜色笼罩的海滩,海风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和发梢。她拿着水瓶当话筒,给商瑞墨唱了一首Toy的《每当那样时》,其实有几句歌词的意思她到现在还记得——

  生活一天天地重复着/疲惫的时候就告诉我吧/我会为你常常疲倦的心/送上小小的安慰/长久以来一直守护着你离开的空位/现在回来好好休息吧……

  那时候,他吻了她。潮汐和明月做了见证。

  那些不可多得的美好回忆,如今都到了哪里呢?

  桥央白抬头看着别墅内唯一一盏还亮着的灯,这样想。

  她好想他,你看,是她说的要为彼此留出空间冷静,她却忍不住来见他。

  门没有锁,客厅是漆黑的,她轻轻踏上楼梯,听到了温柔歌声从楼上传来,正是那首她曾经唱给商瑞墨的《每当那样时》。

  卧室出人意料地空荡,几乎没有什么家具,只有一张床和软椅。商瑞墨和衣躺在软椅上,已经睡熟了。橙黄色的壁灯暗暗的,在他脸上烙下不规则的阴影。

  桥央白关了灯,靠着他的软椅坐下来,她睫毛湿润,用脸靠着他的手,伴随着音箱里熟悉的音乐,喃喃自语。

  “瑞墨,瑞墨,我该怎么办……”

  桥央白本想过来看看商瑞墨就离开,可身体上的疲倦却让她糊里糊涂在浅水湾的别墅过了夜。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占据了主卧那唯一一张床。看着太阳透过窗帘,撒在被子上,她猛然想起什么,慌忙在屋内寻找钟表,可惜墙壁上空空如也,根本没有显示时间的东西。

  她又下床在包包里猛翻了一阵,好不容易翻出手机,却发现没电了。

  奔到一楼客厅,一头撞上穿着家居服、端着杯子的商瑞墨。这一撞,险些把被子里的咖啡都撞洒了。

  “几点了几点了?”桥央白顾不上别的,焦急地问。

  还没等商瑞墨回答,她的余光瞥到了商瑞墨的手机正在茶几上充电,她几乎是扑过去看时间。

  十点半。早上十点半。

  的诉讼调解,早上九点开始!

  来不及返回楼上去拿外套,她夺门而出。商瑞墨慢悠悠地跟着出门,靠在门框上,静静看着她把包包扔到副驾驶,然后说:“你不用去了。”

  “这个案子一直是我在主导处理,调解这么重要的环节,我怎么可能缺席!?”桥央白打开车门,甚至来不及解释自己昨晚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我说了,你不要过去。”

  “这个案子你根本就不了解,而且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了,我不可能退出。”桥央白坐进驾驶位,从车窗探出头来,“具体的以后再说吧,我现在赶时间。”

  “你已经不是商氏的代理总裁了,从今天开始,你被解职了。”

  “什么?”

  “的案子,你已经无权插手了。”商瑞墨转身往别墅里走,“所以,你不用去了。”

  车子刚发动,就被熄了火,桥央白一时间不能消化商瑞墨刚才的话,追着他的背影又回到了客厅。

  “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被解职了?”

  商瑞墨连眼都没抬一下,靠在沙发上继续喝他的咖啡。

  “这个案子很重要,处理不好会影响到商氏的声誉,虽然很多高层反对和解,但我有信心做好这次诉讼调解。”桥央白看着商瑞墨,“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怕我把这件事搞砸?

  “我不是不相信你。”

  “那你是为什么?难道……”

  商瑞墨终于肯抬眼看桥央白,他的眼神,证实了桥央白的猜测。

  “我就知道。”桥央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哑然失笑,“我早就应该想到,虽然你对公司不闻不问,但不代表你不了解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所以,你是同意那些董事的话,觉得在这个案子上我们不能退让?”

  “一旦和解,商氏面临的是天价赔偿,况且这件事上我不认为总部有任何失误。”

  “难道你没有看过那些视频,那些照片?车祸现场的状况都有多惨你知不知道?三十二条人命,多少个家庭就这么破碎了。人死不能复生,可难道他们连赔偿款也不配得到?”

  “该有的赔偿还是要有的,只是付这笔钱的,不是商氏。”

  “那你要谁来付?难道要把全部责任都推到分公司负责人头上?你明知道他作为一个小中层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到头来家属们根本就拿不到钱,你……”

  “我说过,我是商人,不是慈善家。”

  商瑞墨仍旧那么淡然,令桥央白哑口无言。是啊,她怎么忘了,商瑞墨是多么彻头彻尾的一个商人,又怎么会为人情而放弃利益。

  “你昨晚来,不就是来寻求我的建议吗?这就是我的建议。”

  咖啡杯空了,商瑞墨站起身,却看见桥央白匆匆上了楼,不一会儿拿着大衣又下来了:“就算你解我的职,这件事我还是一定要办,我承诺过那些死者家属,商氏绝不会推卸责任!”

  “桥央白!”商瑞墨显然没想到她变得如此不服输,喝了一声她的全名。可桥央白根本不顾他的阻拦,直接发动车子疾驰离开。

  “该死。”商瑞墨拽下还在充电的手机,打给润石,“桥央白现在过去法院调解室那里了,你在门口把她拦住,然后马上带她回半山的宅邸去。那些家属情绪激动,如果碰面,会伤到她。”

  “您不是早上已经交待过我们不让桥小姐插手这件事了吗?她知道这些还是来了?”润石有些疑惑,今天一大早他就得知桥央白被解职,不再负责这个案子。这个时间诉讼调解已差不多进入尾声,她为什么又忽然来了?

  “别的你没必要知道,拦住她,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

  桥央白说得对,他的确是这样一个人,即便表面看起来对商氏甩手不理,但私下该知道的信息他不会少知道一点点。

  商瑞墨也很清楚桥央白为何会对这个案子这么上心。这场事故里有一对四十岁的夫妻丧命,只留下一个还在上高中的女儿孤苦无依。桥央白当年失去父母的时候,也大概是她那个岁数。

  他理解她的恻隐之心,只是如果商场上的事都用感性来判断,那商氏早就不复存在了。

  润石不敢怠慢,接了电话就守在法院门口。桥央白的车一出现,他就赶忙上去将人拦了下来。

  “润石,你别拦我,这件事我一定要做完!”

  “您现在去也没有用了,调解都快结束了,您就是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的。”

  桥央白是润石敬重的人,他不敢来硬的,两人正纠缠着,一群人突然从法院正门涌了出来,正是前来参加调解的遇难者家属。

  调解刚刚结束,结果并不令人满意,他们有些激愤。

  领头是一个眼尖的大妈,一眼认出之前一直负责主理这件案子的桥央白,冲到桥央白面前就是一顿痛骂:“你不是承诺要跟我们好好和解吗!?今天调解的时候你在哪儿!现在还有脸出来!怪我们眼瞎,从一开始就不该相信你!”

  大妈一开嗓,立刻引来了其他家属。数十人对着桥央白又叫又骂,场面顿时乱成一团。润石一个人护不住,赶紧打电话向光宥他们求助。

  “你们有钱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那孩子多可怜啊!好不容易大学毕业,马上就要工作了,结果出去玩一趟,人就没了啊!”

  “我姐姐一家三口都在那大巴上,那车你们看过了吗?都被撞成稀巴烂了!你们说没有责任就没有责任!?到底还有没有良心!?你到底还是不是人!”

  “人心都是肉长的,你难道就没有家人吗!?像你这种说一套做一套的人,我诅咒你永生永世不得好死!”

  哭得哭,骂得骂,桥央白被人群推搡着,大脑一片空白。混乱中,她突然感到一个坚硬的东西抛过来砸在了她头上,力道之大,让她趔趄了一下,险些摔倒。

  “桥小姐!桥小姐!”润石见桥央白被东西砸伤,赶紧护着她往车那边退。桥央白顾不得头上的伤,只是捂着肚子,生怕腹中的孩子有什么闪失。

  “就你这样的人也配怀孕!?也配有孩子?你干这种缺德事!生出来的孩子也不会是什么好种!你等着吧,你早晚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润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桥央白安置到副驾驶,情绪激动的家属们还不断地用拳头砸着车窗,用身体拦着车不让他们开走。就这样持续了十几分钟,直到警察和光宥他们赶到,事态才慢慢得到控制。

  “桥小姐,你没事吧?”润石见她浑身颤抖,赶忙找了块毯子给她披上,“您别害怕,已经没事了,我带您去医院。”

  车子向最近的医院飞驰,桥央白木讷地摸索着自己的额头,被砸的地方肿起了一个大包,正微微渗着血。

  “润石,我是不是很没用?”

  “您说什么呢?”

  “承诺是我给的,但我最后却连努力做到的资格都没有。你说,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这件事不怪您,您别太往心里去了。”润石想了想,又说,“只是……您也千万别怪商总,他也是为公司考虑。”

  桥央白失笑:“是,论及商人的职业素养,他说自己是第二,又有谁敢说自己是第一呢?”

  进了医院,急诊科的医生帮桥央白止血消肿。她想起自己刚才被推搡,问医生:“刚才我被推了几下,压到肚子了,孩子会不会有事?”

  “你现在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吗?”

  桥央白摇摇头:“没有。”

  “那应该没什么事。你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去楼上产科做个检查,这样稳妥一些。”

  于是桥央白又上楼去做胎儿检查,还照了B超。

  给桥央白看病的是个年过六旬,表情十分严肃的女医生,姓方,是香港小有名气的妇产科专家。

  “你的病历我看了,怎么怀孕到快六个月了才来第一次做检查?”

  桥央白没有底气地答:“家里出了点事情,一直没来得及,孩子的性别也还不知道。”

  难道她要说,这孩子差点成为遗腹子?而她这个不称职的母亲,在孩子四个月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怀孕?

  “是女孩。”

  “真的?”桥央白喜出望外,她一直想给小石添个妹妹,没想到如今真的如愿以偿。

  “安眠药,酒精中毒,支气管炎……”医生越往下看,脸色越不好,最后直截了当,“这个孩子我不建议你生,找个合适的时间流掉吧。”

  医生的话如当头一棒,砸得桥央白一时间喘不上气。

  “虽然现在B超看不出什么,但单单是怀孕初期吃这么大量的安眠药就足以使胎儿致畸。更何况你还喝酒喝到酒精中毒,你知道这对胎儿影响有多大吗!?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如果酒精中毒那晚她没有从医院提前离开,她早就会知道自己怀孕了。

  是她自己作的孽,商瑞墨失踪之际她千方百计地折磨自己,而家属的那句“你会有报应的”,她本只当成一句恶毒的话,没想到现在,报应真的来了。

  桥央白哆哆嗦嗦地握住双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医生,求求你,我想要这个孩子。无论如何,我也想留住她。”

  “从专业的角度来看,这个胎儿留不得。就算你去找任何一个医生,也没人会建议你继续妊娠的。”

  “那……应该怎么办……”

  “引产吧,月份这么大了,只能引产了。”

  桥央白咬着嘴唇,力道大到咬出了血。她的眼泪顺着脸颊一串串往下淌,连医生看着都有些心疼。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别太难过了。我要提醒你一句,胎儿越大越难办。如果选择流掉,就不要拖得太久。剩下的,你自己回家仔细考虑过后再拿主意吧。想好了,就打电话来,约个手术时间。”

  从诊室出来,要不是扶着墙壁,桥央白觉得自己肯定会一头栽倒。

  当初这个孩子的到来,给了她信心和勇气,她本以为可以看着她出生长大的,可才短短数月,她就要离她而去了。

  桥央白痛哭出声,哭得撕心裂肺,引得路过的人纷纷侧目。

  润石跑了进来,手里捏着手机,见桥央白的样子先是吓一跳,然后赶忙把自己的手机递给桥央白:“桥小姐,宋姨来电话了,好像出事了!”

  “怎么了?”

  桥央白喘息着抹去眼泪,将电话接起。

  保姆宋姨在电话里慌慌张张:“太太,小石不见了!我和司机只晚了几分钟,就不见他的人了!幼稚园的老师说小石放学之前说要去找爸爸,结果一放学就不见人影了。我和司机正在往清水湾那边赶,商总情绪不稳定,万一伤到孩子可怎么办啊!?”

  桥央白听了,一把夺了润石手里的车钥匙,冲出医院就开车往浅水湾赶。

  商瑞墨的状况,小石单独跟他在一起会有危险。如果商瑞墨和腹中的孩子都要离她而去,那小石就是她的唯一了。

  一路超速,平时要开十五分钟以上的路,桥央白竟然不到十分钟就开到了。

  冲进别墅,桥央白一边往楼上跑,一边大喊小石的名字。

  她闻到了浓浓酒味和烟味,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心中升腾。

  主卧里,商瑞墨正抱着小石站在阳台。

  小石还不知即将要发生什么,赖在商瑞墨的怀里,很是亲昵。

  “小石!”桥央白扒着门框,喘着粗气。

  “妈妈。”

  桥央白警惕地看着商瑞墨,怕激怒他,不敢上前,只得张开双臂对小石说:“乖,到妈妈这里来。”

  小石没说话,商瑞墨也没有动。

  “商瑞墨,你把孩子放下。你现在不清醒,你知不知道?”

  “妈妈,你额头怎么了?”小石看到桥央白额头的纱布,好奇地问。

  “没事,妈妈不小心磕的。小石啊,你告诉爸爸,叫他放你下来,过来妈妈这边好不好?”

  “我想多跟爸爸待一会儿,现在爸爸也不住在家里,我每个礼拜放假只能见他一个小时。”

  “妈妈答应你,以后每个周末都带你来这边过夜,好不好?你听话,快过来妈妈这里。”

  正说着,商瑞墨又往前踏了一步,然后举起小石。

  “小石!”桥央白一声尖叫。

  小石已经彻底悬空,他们在二楼的高度,底下就是坚硬的石板。别说是小朋友,就是成人摔下去,也定会血肉模糊。

  那一刹那桥央白的心脏都不跳了,她不顾一切冲上去,也不知是从哪里使出来的劲,一把将小石从商瑞墨手中夺了下来。然后顺手抡起了装满诉讼调解资料的包,重重向商瑞墨脸上砸去。

  包很重,商瑞墨被砸得跌退两步,颧骨和嘴角都渗了血。

  桥央白紧紧搂着小石,歇斯底里:“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要报警了!”

  商瑞墨终于不动了。

  这时外面传来保姆和司机的呼唤声,小石还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僵持的桥央白和商瑞墨。

  桥央白怕吓着孩子,想让他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于是推了一把小石:“小石乖,下楼去找宋姨吧,叫宋姨带你回家。”

  小石听了,挣脱开桥央白的怀抱,跑下楼去了。

  难以置信,如果不是她亲眼看到,她这一辈子都不会相信。她孩子的亲爸爸,竟然会有失去理智想要杀死亲子的这一刻。如果她再晚来一分钟,是不是见到的,就是小石的尸体了?

  腹中的孩子保不住了,难道连小石,他也要从她身边夺去!?

  头上的肿块隐隐作痛,桥央白无力地丢下包包,靠着墙滑坐下来。

  毫无解释的失踪,没有理由的暴力,功亏一篑的调解,即将失去的孩子……一切的一切,无休止地折磨着她。

  而差点没命的小石,大概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吧。

  商瑞墨的瞳仁漆黑漆黑的,没有一丝温度。桥央白茫然地望着,她怎么就忘了,商瑞墨骨子里本就是个冷血的人,又怎么会为她而改变。

  她努力过了,她试过毫无指望地等原来的他,可现在她绝望了,等不了。因为过去的他只是幻影,现在的他,才是真实的他。

  “商瑞墨,我们离婚吧。”

  她望着窗外,望着曾与商瑞墨牵手相拥过的海滩,望着这座见证两人历经磨难的繁华城,平静地说。

  真好。事业,爱情,骨肉,短短六个小时,她尽数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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