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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7


  一周前,桥央白和商瑞墨签署了离婚协议。桥央白提出取得小石的抚养权,商瑞墨没有反对。

  赵律师素来是个公私分明、雷厉风行的人,离婚手续由他全权经手,桥央白和商瑞墨甚至连面都没有见。

  “商总说,关于财产如何分配,您可以自行决定,直接填在协议书上即可。还有,虽然香港法律规定夫妻双方分居满一年才可协议离婚,但根据目前商总的行为状态,你们不需要分居一年就应该可以得到家庭法庭的离婚令。从递交材料到判决书下达,整个过程大概需要半年时间,希望您做好心理准备。”

  还是那份离婚协议书,与婚礼上商瑞墨留下的那封一模一样,他已经签好了字。

  桥央白用指腹轻轻摸了摸他的名字,心血翻涌。

  她舍不得。

  他们开始得那么艰难,如今多年感情一个签名就要断送。

  “如果您还没想好,可以再回去考虑几日的。”赵律师默默给桥央白台阶下,以为事情会在最后一刻有所转机。

  其实有些话,桥央白一直想对商瑞墨说。

  说要离开你是真的,想要自己好好生活也是真的。可是……你要知道,我还爱你,也是真的。

  这话,大概是没有机会亲口对他说了。

  就算有机会,大概也说不出口吧。

  桥央白叹,然后落下了笔。

  她摘下了结婚戒指,与协议书一同归还给了赵律师。

  原本应该由她分得的那份庞大资产她分文未取,只带走了代理商氏总裁那几个月的公司的工资。

  商瑞墨本已命人为她安排好了位于石澳的高档住所,甚至还配了司机和保姆给她和小石,但都被她一口回绝了。

  桥央白走的这天,风轻云淡。小桃哭了许久,眼睛红得像只兔子,不敢出来送她。桥央白坐在主卧的床上,手里握着手机,上面正拨出着医院的号码。她还记得五年前遍体鳞伤的自己被商瑞墨救回,从此这里承载着她这辈子绝大部分的喜怒哀乐。这座房子里发生过太多太多的事,它见证过的事,恐怕比他们两人记忆里的还要多。

  “喂,你好,我想预约一下引产手术,我是方医生的病人。”

  “请问您的姓名?”

  “桥央白。”

  “好的,我看到您之前的就诊记录了,您什么时候有空?”

  “我随时。”

  “那您下个礼拜随时可以过来办入院手续。需要提醒您的是,引产和普通的流产手术不一样,术前术后都需要住院观察的。”

  “知道了。”

  桥央白木然地挂了电话。

  她曾以为自己和商瑞墨只有两个结局,要么爱,要么死。

  不曾想到他们也如世人般落入俗套,在争吵中磨灭了对彼此的眷恋。

  小桃得知他们离婚的消息时,曾不解地问桥央白:“央白姐,你不爱主人了吗?那么多大风大浪你们都一起挺过来了,为什么这次一定要走?”

  不爱?桥央白笑了。

  是太爱,爱到这颗心,这条命,都心甘情愿输给他。

  但她一定要走,为了小石,她也要走。

  一辆车远远地停在宅邸前,开车的是润石,坐在后座的是商瑞墨。

  管家跑过来开车门,像是等了许久的样子,看到商瑞墨,大出了一口气:“您总算来了。”

  他是怕两人最后一面也见不到,才打了电话给润石,叫他劝商瑞墨来一趟。

  “她走了吗?”商瑞墨问。

  “还没,正在楼上收拾东西,估计快好了。”

  “我上去看一下。”

  管家是识相的人,没有跟上去。他这么多年也是看着两个人一步步走过来的,他们的辛苦他都看在眼里,他虽保守,但此刻却巴不得两个人来个干柴烈火然后一扫前嫌重归于好。

  商瑞墨乘电梯上到主卧那层,正巧和拖着行李箱提着行李袋在等电梯的桥央白遇上了。

  商瑞墨抿着唇,眼中没有一丝波澜,他看了一眼桥央白手中那个不大的箱子,问:“都收拾好了?”

  桥央白沉着气,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泄露一点心情:“嗯,这些是我的。其他小石要用的东西,我也已经整理好了,待会儿管家会帮我一起装上车。这周五小石放学,我就直接把他接回我的住处了。”

  “好。”

  桥央白不仅得到了小石的抚养权,还在离婚协议书上严格规定了商瑞墨的探视标准。作为父亲,商瑞墨有权探视儿子,但鉴于他的精神状态,不得单独探视,需由桥央白本人或受桥央白委托的人在场方可。

  两人互换了位置,桥央白进了电梯,商瑞墨在电梯外看着她,相对沉默。

  “还记得四年前你第一次来这里,你问我什么时候会放你离开吗?”

  那时候的商瑞墨没有给她答案。

  “是现在,现在我放你离开。”商瑞墨向来沉稳磁性的声音此时却飘忽着,“走吧,我放你走。”

  桥央白的心缩成一团。她吐了一口气,按下一楼。

  电梯门缓缓关上。她不能再耽搁一秒,再多一秒的话,她怕自己这辈子永远逃不出这个名为“商瑞墨”的牢笼了。

  她深爱着的男人的脸,随着电梯门的关闭,变得越来越狭窄,最后完全消失不见。

  曾经再惊心动魄的爱情,也不过结束得如此无声无息。桥央白鼻子一酸,禁锢许久的眼泪就像终于找到了出口,争先恐后涌出。

  叮。

  下一秒。

  电梯门又打开。

  门夹住了放在地上行李包的带子。

  桥央白慌忙俯身去挪包,却发现商瑞墨仍站在那里,笔直笔直地站着。桥央白怕被他看到自己软弱的眼泪,用手挡着脸,躲闪地瞥了他一眼。

  可商瑞墨脸上的样子,却让她僵住了动作。

  怎么会这样……

  不应该是这样。

  他应该仍是高高在上不为所动才对。

  他本是那种永远不会有这种表情的人才对。

  此时怎么会变成这样。

  商瑞墨双眼通红,睫毛颤抖,液体一滴接着一滴滑出眼眶,擦过脸颊,沿着下颚线,掉在西装领子上,晕湿了一小片布料。

  电梯门一开一合,一开一合,反反复复。

  他问——

  “央白,你知道,虽生犹死,是什么滋味吗?”

  她知道。

  可是她不懂。

  就像不懂将无辜犯人判下死刑的法官,为何要自己泪流满面。

  从宅邸搬出的第三天,桥央白接到了来自警方的消息,面临儿童绑架罪的桥本经不住压力,在家烧炭自杀了。

  吴美秋受打击病倒,无力主持丈夫的后事,加之没什么积蓄,万般无奈下打算略过葬礼直接下葬。桥央白听到消息后赶到,从自己代理总裁的工资里拿出一部分,这才办了葬礼。

  即便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即便他生前给过她诸多伤害,但他毕竟抚养她长大,这个家庭从前也有过美好回忆,她总不能看着他连个最后的归宿都没有。

  “爸爸当初丢下我的原因,我都知道了。那些事过去就过去了,毕竟人已经不在了,我再恨,如今也不知道要恨谁了。”

  吴美秋病着,听女儿这样说,又忍不住低低地哭了起来:“看到你又怀了孩子,还要为你爸的葬礼费心……人家都说儿女是欠父母的,可我这儿,不知道欠了你多少啊,央白……”

  “欠?”桥央白坐在吴美秋床前,苦笑着摇头,“妈,孩子,我留不下了。”

  “央白啊,你胡说什么呢!?”

  “检查出了些问题,小朋友生下来可能会不健康,医生建议拿掉。”桥央白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还有,我和商瑞墨离婚了。小石的抚养权我拿到了,之后我可能会离开香港,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和我还有小石一起走。”

  “我苦命的女儿……”

  母女俩长谈了许久,吴美秋并没有追问桥央白离婚的原因,只是不断开解她,希望她能带着小石好好面对新生活。

  “我老了,身体不好,不想当你们的拖油瓶。况且我的根在香港,你爸爸也葬在这里,我还能去到哪里呢?你好好去找你新的人生吧,不必挂念我。”吴美秋拉着桥央白的手,“你和小石过得平安,我就心满意足了。”

  她们母女,已经有很多很多年,没有这样面对面,心平气和地说过话了。桥央白也没想到自己会再有愿意接纳母亲的这一天,但随着她和商瑞墨的婚姻画下句点,她不再想为过去耿耿于怀,爱的对立面,不是恨,应该是宽恕和遗忘吧。

  葬礼那天天气很阴,气压低得人喘不过气来。桥本离开香港多年,来送他最后一程的人并不多。桥央白一袭黑衣,脸上驾着大号墨镜,面无表情地听着神父的悼词。

  远远的,看到一个拄着手杖的男人向她这边来了。

  欧阳司是桥央白的高中同学,两人当时还是恋人关系。桥本的公司还没破产的时候,桥本对欧阳司非常好,经常邀请他来家里玩,对待他就像对待亲儿子一样。

  “小央,你还好吧?”欧阳司走到她身边,轻声问。

  桥央白点点头,又摇摇头。

  “出了这样的事,伯母又病倒了,你要保重身体,毕竟现在还怀着孩子。”

  桥央白摸了摸小腹,想起引产手术近在眼前,心里像有几根刺扎着。

  还好有墨镜遮挡,她才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整理表情,悄无声息地转移话题。

  “汤采采还好吗?汤穆和汤邵东的案子快结了,看到父亲和兄长一起坐牢,她心里肯定不好受。”

  “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她虽然心里难受,但也不得不接受。其实采采一直想为绑架小朋友的事和你道歉的。”欧阳司挪了挪手杖,问,“你和商瑞墨呢?前阵子有些流言,说你们分居了。你又突然从的案子里撤出,我有些担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桥央白差点忘了,欧阳司和汤采采现在已经是商氏的第二大股东了。公司的事,他们自然会知道一二。

  “我和商瑞墨,离婚了。”

  桥央白没有遮掩,解释得干脆又利落,没有心理准备的欧阳司明显一愣。

  “怎么会这样?什么时候的事?”

  “不久之前。”桥央白的声音有一点沙哑,“我想离开香港去外面住一段时间,休息一下,但又放不下孩子。”

  “想去哪儿?”

  “除了香港,哪儿都可以。”

  “你可以带着小朋友一起走。我在很多地方都有靠得住的朋友,如果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随时联系我。”

  “谢谢。”

  如今她已经能和欧阳司这样并肩站着聊着这些寻常的话题了,他们曾经是恋人,是仇人,是互相猜忌的对象,可现在,他们终于只是不深不浅的普通朋友了。

  桥央白突然有些感叹,时间如果能治愈一切的话,那么什么时候,也可以治愈她和商瑞墨呢?

  葬礼在压抑的气氛中结束。

  桥央白没有车,正当她打电话叫计程车的时候,一辆银色的小跑车在墓园的小路上停下,驾驶位的车窗降下,玫澜的脸露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桥央白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

  “读高中的时候,我也受过桥伯父不少恩惠,他的葬礼我应当来。”玫澜抬了下下巴对她示意,“上车吧,我对话对你说。”

  桥央白想拒绝,又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只好坐进了玫澜的车。

  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在悦皇会所,那也是桥央白第一次知道玫澜一直以来暗恋的人是皇甫沅。只不过那次见面不太愉快,商瑞墨的事也搅在里面,桥央白也没法分心想玫澜和皇甫沅的事。

  车子转上离开墓园的道路,玫澜平静地直视前方:“我离开悦皇了。”

  桥央白摘下墨镜:“悦皇会所既然是皇甫沅的场子,你喜欢他,又何必走。”

  “受够了用假笑和奉承来赚钱的日子。况且皇甫沅的心不在我这儿,这种强求的日子,我也过够了。”玫澜说,“上次在悦皇和你先生的事,我不是有意的,希望你不要介意。你知道的,我这个人脑子一热,总是做些让自己后悔的事。”

  “你大老远过来参加葬礼,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吗?”桥央白侧头看了她一眼。

  “很奇怪对吧?好不容易时隔九年多又见面了,却因为男人的事闹得不愉快。”玫澜抹得鲜红的唇扬起一丝苦笑,“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我?”

  “你和那位商总,离婚了,是吧?”

  桥央白的神色变了变,她和商瑞墨离婚的消息保密得非常好,只有几个亲近的人知道。和商氏没有一点关系的玫澜,怎么会知晓。

  “你听谁说的?”

  “我去看过伯母了,她跟我说的。”玫澜转着方向盘,“按照你的性格,是不会想再留在香港了吧?”

  “再说吧。”

  “我过一阵子要去首尔了,在那边有几个做时尚设计的朋友邀请我过去。你还记得我高中时候美术很好吗?当时我一直梦想当珠宝设计师,想在再想想,我的梦想还是一直没变过。或许……我会用积蓄开间设计工作室吧。”玫澜停在了红灯前,目光落在桥央白的脸上,“央白啊,你还记得你那时候的梦想吗?”

  高中时代的梦想?桥央白努力回想了一下,然后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看向玫澜:“你是想……”

  “还算你有良心,还想得起来。”

  桥央白无奈地笑着摇摇头:“怎么会忘。”

  十年前,她和玫澜都是班上的美术尖子生,那时候两人曾约定,等到大学毕业,两人就合伙开一间工作室,做全世界独一无二的设计。那时候的梦想真简单啊,没有任何杂质,是真的喜欢。

  她做过商氏的代理总裁,那曾是多少人羡慕不已的工作。可如今再回忆起,自己夜夜困在办公室的那间小卧室,开不完的会,批不完的文件,演不完的假笑,辨不清的勾心斗角。

  她不喜欢那份工作,但她撑下来了,为了商瑞墨,她拼尽全力了。只是很累,很累。

  那时候她的唯一目标就是,保住商瑞墨的心血,保住这个家。在那样的环境下,她怎敢奢望能做自己想做的呢?

  “回头我把我在首尔的地址发给你。想好的话,就来找我吧,如果是我们两个一起的话,一定能做到的。”玫澜歪头笑着,“真的,现在还不算太晚。”

  “是吗?”桥央白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不知是在问玫澜还是在问自己。

  宅邸里,除了简单的日用品和贴身衣物,桥央白几乎没带走什么。一切都保持着原样,看不出有人离开的痕迹。

  商瑞墨没有搬回来,继续独自住在浅水湾那栋空荡的别墅。

  商瑞墨手机一直关机,润石心焦不已。他原本就情绪不稳,再一时无法排解心情的话,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来。

  润石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就这么煎熬了快一个礼拜,终于忍不住了。

  他去了清水湾。

  清水湾别墅的花园明显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过了,花草树木参差不齐地肆意生长。商瑞墨自用的帕加尼跑车停在门口,落了细细的一层灰,一看就是有段时间没人碰过了。

  商瑞墨不常自己开车,如果不是独自搬到了浅水湾,身边没有司机,估计这辆车他一辈子都开不了几次。

  润石按了门铃,没人应。又敲了半天,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知道进门的密码,可他不敢擅闯。只得一遍一遍地按着门铃:“老大,您开开门,我是润石!”

  半晌,门内终于有了开锁的声响。

  门被打开,商瑞墨穿着再居家不过的条纹衫,平时用发胶利落梳在头上的刘海儿胡乱散落在额前,拖鞋与裤子间露出一截脚脖子,显得十分随意。他看起来瘦了一些,下颚线没有阻碍地流畅到底,平日那双锐利的眼睛如今像是溜进了雾气。

  “老……老大……”

  商瑞墨用那双没有温度的眸子直视润石,声音沙哑:“你来了。”

  “您没事吧?您不会这么多天都没好好吃饭吧!?”润石进了门,却有点慌,他知道商瑞墨因为离婚的事心情不好,可是未曾想他的状态会差成这样,“您以前刀枪不入的,怎么把自己折磨成这样……”

  商瑞墨走到沙发边点了一支烟,火星在他指尖一闪一灭:“这次不是刀枪。”

  这曾是商瑞墨想了很久的一个问题。桥央白到底是什么呢,她不是刀枪,甚至身上连一根刺都没有。那样的她,对他的杀伤力,反而比刀枪要强上百倍。

  “老大,不如……您把桥小姐找回来吧,看您这样,我们都很担心……”

  商瑞墨没有回应他的话题,反而打断了他:“公司怎么样了?我找来的经理人,已经入职了吧?”

  润石点点头:“已经有一阵子了。您放心吧,公司现在很稳定。”

  职业经理人是商瑞墨从美国重金请来的,入职商氏后,逐步接管了许多工作,使得公司的状态有所回升。

  商瑞墨坐在沙发上抽着烟,拿过一直被丢在茶几上的手机,开了机。

  未接来电和邮件提醒铺天盖地,商瑞墨简单地扫了一眼,里面没有桥央白的消息。

  又是一阵沉默,商瑞墨从沙发上站起来,慢慢走到楼梯口,然后回头:“她怎么样了?”

  “她?”润石愣了一下,然后马上意识到商瑞墨说的是桥央白,“啊,那个……桥小姐的父亲前几天自杀去世了,好像和小石的绑架案有关,大概是顶不住岁数大了还要坐牢的压力。”

  “她现在住哪儿?”

  “据我所知,是带着小石搬去九龙塘附近了,那边离小石的幼稚园比较近。”

  “月租房吗?”

  “应该是。”

  “生活费的卡呢?”

  “被寄回来了。”

  商瑞墨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桥央白那么要强,怎么还会在离婚后还继续接受他的安排。

  看来,桥央白的心情整理得比自己好。或许她是真的失望了吧,这次才会如此干净利落地退出,只留下自己虽生犹死。

  商瑞墨心里纠缠,但还是冰冷地扫了润石一眼,然后踏上楼梯:“我下午去趟公司。”

  “那我等您,送您过去。”

  商瑞墨已许久没有出现在公司,这次冷不防地出现,员工们反倒有些紧张。润石在一旁亦步亦趋地跟着,生怕商瑞墨什么时候又失控。

  总裁办公室里,桥央白在时改的那间小卧室还被保留着,里面还有许多桥央白平时会用到的生活用品,几件她最喜欢穿的衣服,被标记得密密麻麻的管理学教科书,还有许多她总结的许多关于商氏业务细节的笔记,甚至连床头的便利贴上写的都是关于公司的内容。

  商瑞墨拉开床头柜的抽屉,还有几个空着的安眠药瓶在里面。

  商瑞墨慢慢看着桥央白留下的痕迹,心里像被个带刺的滚筒滚过,留下密密麻麻的伤口,渗着血。他甚至能想象得到桥央白一个人蜷在这张单人床上,望着清冷的月光,看不到前方的路。

  “叫文秘书过来一趟。”商瑞墨对润石吩咐。

  文秘书来了。

  “我不在的那段时间,她就住在这儿吗?”

  文秘书点点头:“是,每晚都是。”

  “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那段时间桥总真的很辛苦。生怕您的心血会毁在自己手里,所以不眠不休地忙公司的事。身体很差,一直瘦下去,什么都吃不下,每天都咳嗽,甚至还咳过血。最严重的时候,甚至要坐轮椅。精神状态也非常不好,据说整夜整夜睡不着。”如今文秘书再回忆起那时候的桥央白,还是忍不住揪心,“您也知道,那段时间出了不少事。但无论是公司的问题还是针对她个人的流言蜚语,她从来都不说,只会拼尽全力一个人扛。真的商总,那时候我常常担心,桥总会不会哪天就突然倒下去了。”

  商瑞墨抚摸着教科书上熟悉的字迹,苦笑:“我带给她的,就只有痛苦了。”

  所以当她说要走,他点了头。

  离开的话,她就再也不用承受这些原本不该她承受的了。

  他还记得她提出离婚的时候,那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神,是要经过多少苦难和绝望,才能那么平静,声色不改啊。

  他说过最大的谎言,就是说要护她一世周全。而他做过最错的事,就是没有选择坦诚,把她一个人留在原地了。

  拥有她的时候,该对她更好的。然而现在,已经无法弥补了吧。

  “商总,现在正好有个高层会议,商议在日韩的业务扩展,您要过去吗?”文秘书早就盼着商瑞墨能早日回来主持大局,虽说现在的经理人能力很强,但商瑞墨毕竟是商氏的主心骨,长期不出现在公司的话,未免影响公司的稳定性。

  “知道了。”

  商瑞墨一进会议室,众人纷纷起身:“商总,您来了。”

  商瑞墨挑了一个略远的位置坐下,一手托腮:“你们开你们的,不用在意我。”

  会开到一半,文秘书突然将平板电脑递到商瑞墨面前,低声耳语:“商总,好像出事了。”

  商瑞墨滑动了一下新闻,桥央白挺着肚子穿着病号服的照片赫然映入眼帘。

  标题是“商氏夫妇感情不和致离婚!?香港灰姑娘欲引产泄愤!”

  商瑞墨的瞳孔骤然缩紧,狠狠地将平板电脑摔在会议桌上。

  正在做报告的海外部副部长被这一摔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的报告内容出了什么问题,冷不防地出了一身汗:“商……商总,您对这个方案不满意吗?”

  “你们继续吧。”

  商瑞墨疾步走出会议室,紧握着拳,连指节都发白了。

  偏偏这个时候,桥央白的电话来了。

  商瑞墨脸色剧变。

  “商总,那您忙,有事您随时叫我。”文秘书是个识眼色的人,立即走开了。

  商瑞墨捏着手机,看着来电显示上那个熟悉的名字,咬了咬牙,终于接通电话:“喂。”

  “在忙吗?”

  “新闻上的照片,是怎么回事?”

  “是前几天在医院被偷拍的。对不起,没事先告诉你。”

  “到底怎么回事!?”

  对面沉默了一下,慢慢道:“孩子没有了。”

  商瑞墨觉得“轰”地一声,像是什么东西在眼前炸开了一眼,他一字一句,火气跟着一起向外窜:“是报复吗?离婚了,所以没有留下孩子的必要了,是吗!?”

  “不是你想的那样。前期孕检不是很理想,怀孕初期没有察觉,服了很多对胎儿不好的药,所以医生建议我手术。对不起,我没能守住他。”桥央白的声音轻微地颤抖着。

  商瑞墨愣住。

  这个孩子存在的这几个月,自己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着,公司和家事都被推给桥央白一个人。长期的劳累,担惊受怕,忍着伤痛还要继续工作的她是怎样艰难走到这一步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发火呢?

  “是我不好,我昏了头了。”商瑞墨深吸了一口气,“你现在在哪儿?”

  “怎么了?”

  “我过去,刚手术的话,还打算一个人硬撑吗?你把地址发给我,我现在就过去。”

  想挽回,这辈子他很少有后悔的一刻,可是这次,他想挽回她。如果不是为时已晚的话,能不能回到从前,再给他一次修正过去的机会。

  “我现在在飞机上,我打算离开香港一段时间,带着小石一起。”

  “你是真的,打算跟我一刀两断了,是吗?”

  “这样,对你我都好。”

  “我有话对你说。”商瑞墨垂着眼,低着声音,“别走。”

  “我不想再重蹈覆辙了,就算暂时走回到一起,我们之间的问题,还是不会解决的。这些你明白的,无论如何要痛苦的话,还是应该选择那个时间更短的,不是吗?”桥央白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听不出什么起伏,“你想见小石的话,邮件联系我吧,我会找时间带他回香港的。”

  “央白。”商瑞墨隐忍着,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好了,我要起飞了,再见。”

  “桥央白!”

  可是回应商瑞墨的,就只剩下一串串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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