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 二

　　那梳着九环高髻的女子打量了我很久，上上下下，不放过一处，这让我很不自在，也挺纳闷。大家都是女子，有什么好看的？莫不是从没见过凡人，图个新鲜罢。

　　你是什么人，竟敢在凤鸣泉沐浴？

　　一个小仙娥开口。

　　呵呵，这水是活的，洗不脏的，洗不脏。

　　我干笑两声。

　　大胆，见了我家仙子还不行礼！

　　等，等我穿上衣服！你家仙子，怎么称呼？

　　我忙不迭了拿了衣裳往自己身上套。

　　我家琼华仙子……你竟也不认识！

　　琼华仙子？这便是六师兄口中天界女神仙美貌的标杆么？我抬头细细看了她一番，端的是雍容华贵，妆容精细，杏眼桃腮很有几分风情。这第一个被我见到的女神仙，长的颇为不错。但那副皮相说是美貌的标杆，我却不能认同。

　　那小仙娥还待说什么，琼华仙子慢腾腾的拦住了，她眼神颇有涵义，脸上端着无比合适的笑容。

　　这位仙友莫怪，不知仙友是在何处修行的？

　　哦，我这幅模样，竟长得像个神仙么？

　　我不是仙友，并不是。

　　哦……姑娘怎会来了玉虚峰？可是与颜渊上仙认识的？

　　她搬出了师傅的名号，神情有些警惕。我已经穿好了衣裳，湿漉漉的头发随意挽了一个髻。可不能给师傅惹麻烦了。

　　我一介凡人，哪里能认识颜渊上仙。我是来看我哥哥的，他是上仙的关门弟子。

　　她脸上的神情明显放松了，笑意盈盈。不待她再说些什么，装出小心翼翼的样子。

　　小女子一介凡人不懂事，仙子高贵端庄，想必心胸宽广，请万万不要向别人提起这件事情。若是被颜渊上仙知道了，必定会罚我哥哥的。

　　不碍事，本仙子不会去说的。

　　这番夸奖的话，想必她很受用。

　　我便择日搬了梨树，捏了决将山洞出口处茂盛的杂草尽数拔掉以后，栽上了梨树。盼望着等哪天梨花压顶的时候，拉着师傅过来看一看。这梨树倒也争气，缓了几天就冒芽了，让我心情大好。

　　再过两月就是师傅的生辰了，这一片梨树虽抵不过那颗天罩珠，也是我的一番心意，想来师傅不会太嫌弃。

　　今儿是个好日子，昆仑虚气候渐暖，晴空万里，我的梨花也开的很盛。自半月前梨花初初绽放，我每日挑了一株开的最盛的，折下来养在师傅的瓷瓶中。师傅责备于我，有这些闲工夫下山折梨花，还是不如潜心修行的好。说了几遍看我还是每日插花，也就不说了。不经意间瞧着师傅看着满枝的梨花微微笑着，想来他心中也是欢喜的。

　　师傅的生辰就在今日，众仙友纷纷来为师傅贺寿，忙坏了我和师兄们。大师兄二师兄沏茶，三师兄四师兄做饭……我则是负责收礼。

　　神仙们出手果然阔绰，送的礼件件都叫我大开了眼界。浑天玉含在口中可保尸身千年不腐万年不烂。金刚镯可随意变换大小，是上好的法器。金丝银甲可护仙体，刀枪不入……单单那夜明珠和仙丹，就放了半桌。我呆呆看着有脆瓜大小的夜明珠傻了眼。想着若能顺了放在房中，保管从今以后都不用点油灯了……我忽然觉得很惭愧，那些个梨树真是拿不出手。

　　我忙着陪笑收礼，眼睛只盯着那些上古的神器，直到六师兄来拉我一把，叫我帮忙烧水，我才把眼珠子从桌上收了回来，打量这些神仙。而这一打量，拯救了我多年来被崩坏的审美观。

　　听六师兄说，大大小小的神仙都来得差不多了，叫我好好记一记脸。我看着仙气缭绕的玉虚观，来来往往全是仙风道骨。素白的道袍看得我花了眼，偶尔有几个女神仙穿的锦纱如晚霞般绚烂，倒是一道风景。头一回见着这些神仙，我却很有些想不通。

　　六师兄，神仙……就长这样么？

　　不然你还待怎样？

　　我想着，怎么也要比你我好看个几倍。谁知……竟差不多。还，还不如……

　　六师兄嘴角抽搐。

　　你都标致成这样了，还嫌不足。莫非以你的审美，非要宝相庄严才算好看不成？

　　你，你说师傅是天界美男的标杆，琼华仙子是天界美人的标杆。先前我还不信，这回我信了。

　　我眼神掠了过去，此刻颜渊身着银丝白袍，头发束起一丝不苟，脸上带着轻笑，周旋于众仙友之中。临风而过，衣袂飘然，他背影颇有玉树临风之姿。眉拂远山，一派的仙风道骨，清朗俊秀。我头一次觉着颜渊原来长的那么好看。正发愣，六师兄推了我一把。

　　你看，琼华仙子来了。

　　我转头一看，她梳了飞天高髻，带了六支金钗，眉眼间顾盼飞扬，风姿绰约。耳上的明珠珰更是比那天我见到的要大上一倍。一袭锦绣罗裙云雾环绕，她整个人像是堆云叠彩般绚烂夺目，叫我看花了眼。原来这样隆重的打扮，是她日常标配。我总天真的认为，神仙都是一袭白衣素雅，原来也有例外。我瞧着琼华仙子一路走过来，半数的男神仙的眼珠子也跟着她走，分毫不差。

　　她笑岑岑走来，贺礼是一把追云玉如意。唔，那玉通体水绿青翠，很是不错。她望了我一眼，笑容很规范，露八颗牙。

　　你便是颜渊的关门弟子吧？你的妹妹和你长得很像，没有辱没了玉虚观的门风。

　　我呵呵一笑。辱没，辱没你个头！

　　这里毕竟和凡间不同，凡人本是不该来的。你既带了她上来，该小心陪着，别冲撞了什么仙友才好。对了，你师傅见过她么？

　　师傅不知道，还请仙子别告诉他。

　　她满意的点点头走了。六师兄听得云里雾里。

　　妹妹……小十一，你什么时候变成了女身，被她看到过了？

　　我，我就泡了个温泉洗了个澡……对了，那凤鸣泉是谁的地界？

　　自然是我玉虚峰的。

　　六师兄细细向我道来。这凤鸣泉有疗伤美容之效，但玉虚峰大多是男子，也许久用不上。那琼华仙子爱慕师傅已久，时时来了凤鸣泉沐浴，且回回都不通报。想着哪一天她正在沐浴而师傅误闯了，好成就一段佳话。她来的多了，师傅便不理了，只吩咐众师兄弟别去那凤鸣泉惹事就是了。几百年了，来往玉虚峰的就她一个女的，她还当师傅是她一个人的。见了另一个美貌的女子，可不是要紧张了。

　　我抬头，看到她与颜渊站在一起，她一派奢华打扮，衬得颜渊更是清雅无双。恩，确是一对璧人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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