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生死相依 四
颜渊试着运气，我亦是坐在他旁边，用自己仅剩下的修为默默给自己疗伤。我正专心疗伤，颜渊却一把抓了我的手腕。我一惊，还好不是左手，便随他去了。他伸手按住我的脉门，静默片刻，猛地将我拉近。他面色大变。不，他已经没有什么面色，只是苍白而已，我却能感到他的神情大变。他苍白的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
我一吓，以为他哪里不舒服，忙伸了手去探他额头。他声线低沉痛心。
你——将我的修为还给我了？还将自己的修为渡了我一半，是不是？
我打了个哈哈。
师傅你受了这样的伤，我岂能再受着你的修为？我是将你的修为还给你了不错，可我自己的修为，一共也就那区区两百多年，我并没有给你。
颜渊抓住我的手，抿紧了唇。他盯着我，一动不动。他从未这样看我，我有些慌了。
你，什么时候学会骗为师了？
我心中噔地一下，他声音很轻，却万般重的压在我的心头。
你也说了，我是得道的上仙，我岂能感觉不出来，自己受了你的修为？
我低了头不说话，不敢看他。
你区区两百年的修为，又刚刚失了仙元不久……璃儿，我知你担心为师，你却不能用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你过来，你的修为，为师不能要。
我一听，忙的挣开了他。
怎么，你不听为师的话了？快些过来。
我躲得更加远了。
你看，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活蹦乱跳的，师傅你赶紧好好疗伤，别管我了。
为师叫你过来！你听是不听！
颜渊厉声喝道，他抬眼盯着我，却是没有多少力气。我看着既心疼，又伤心。
拿性命开玩笑的怕是你吧？是谁倒在血泊，是谁气血逆行，是谁昏迷了不知道多少天？眼下，你还打算将修为还给我？你是我师尊，我的所有都是你给的，我的，便是你的。只要能出得了这儿，我什么话都听你的。若是出不了，你还如何做我的师傅？我自是应当在乎自己的性命，可师傅的命我也是要保住的！
颜渊眼光渐渐收回，不语。
去库房找些干净衣服换上，别沾着血走来走去的。
我应了一声便去，替颜渊换好衣服，才去后屋换自己的。那新的白衫刚刚换上，肩头的血又将它浸染。我试着施了仙术，无奈这是见骨的伤，一时半会好不了。我只好拿了布条层层叠叠绑上，才勉强盖住了血迹。
我拿了师兄送进来的饭菜，放到颜渊面前，看着他一口一口吃完，待我收拾好了，一回头，颜渊又倒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我心焦而慌乱。他不是可以运气疗伤了吗，他不是可以同我说话了吗？他不是可以进食了吗，他不是可以……生我的气了吗？
不等多想，我砸碎了瓷碗，解开我层层缠绕的伤口，闭了眼往血肉模糊处狠狠用力。疼，入骨髓。我咬紧了牙关，却是没有用。哆哆嗦嗦，我的左手已然使不出一点力气，我拿右手接了一小碗血，一点一点灌进颜渊口中。幸好，他还能吞咽。
我紧紧缚住伤口，将颜渊抱在身前。我要感受着他的体温，我要知道他的身体是暖的，而不是一点一点的变凉。颜渊，还有七天，你撑住好不好？我是个没用的徒儿，除了这些，我竟是想不出也没有别的方法来救你……
我抱着他，他的体温并没有冷，却也是一直没有醒来。
怎么办，怎么办？我这样没用，只能看着他落泪么……或许，我的仙元会不会有用呢？
我将颜渊放到一边，运气，开始逼出自己的仙元。我修为尚浅，又送了一半给颜渊，我稍微一运气，便是吃力无比，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我浑身冒了冷汗，气虚力竭。我能感到仙元已在我的胸口，我再努力些，便可以将它逼出。我不会这样的没用，连自己的仙元都没有办法逼出。仙元带着热力一点一点离开我的身体，我的手心渐渐的变凉。胸口如战鼓齐擂，声音那样重，那样痛，连呼吸都没有力气。我只想着赶紧将它逼出，好结束这样难熬的痛苦。
忽地头顶一阵热流，仙元猛地下沉至丹田，所有不适瞬间消失。我擦着满头的虚汗，还未缓过劲来，颜渊低沉的声音便传来。
你在做什么？
我身形一顿，不敢回头看他。我飞速想着找一个什么借口，将他骗过。
你要将仙元逼出来？逼出来做什么？
我干笑两声，换上轻松的表情。
听琼华仙子说，通过仙元能看到自己的前世。师傅你许久未醒，我闲着无聊，想看一看，看一看而已。
哦，她将琉璃盏借于你了不成？没有琉璃盏，你如何看？
我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还是师傅你一语点醒梦中人。我太想知道自己前世有着什么样的过往，连这个都忘记了。
而颜渊看着我，他皱了眉，眼神痛心而失望。
璃儿，你什麽时候开始，对为师说的句句都是谎话了，对为师的话一句也不听了？有谁会冒着灰飞烟灭之险，忍锥心刺骨之痛，轻易将自己的仙元逼出？你的心意为师领了，你若再这样做，我便永不再原谅你！
我便只好乖乖点头称是，而祸不单行，颜渊的眼光又落到了那个我没来得及处理的碗。碗中的血迹已然凝结成了褐色，颜渊拿过来细细看了，低头一闻，狐疑的抬头看向我。
这是什么？你拿了什么来喂我？这必定不会是子苒送进来的。
我看着颜渊伸手沾了一些放到鼻尖闻了闻，心知瞒不住。
这是鹿蜀的血！古书上说了，仙兽之血可补气血，平气血，最适合气血逆行的人喝。
鹿蜀？昆仑虚哪来的鹿蜀？
是……是杜蘅送的！师傅你忘了，你说，他曾送上丹穴山的四仙兽求亲，你给拒了。
哦？所以趁着我闭关，他特特又带了四仙兽来向你求亲。你——允了？
颜渊放下碗，轻飘飘看着我。我抓了抓头皮。这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才能圆的上……
他是求了没错，可我拒了。我想要留下这鹿蜀，他也并没有不愿意。
颜渊眉头一挑。
你确定吗？或者他以为，你留下鹿蜀，是允了他的要求也不定。
必然不会的，我同他说的很清楚，我心中有人了。他一个凤族的大公子，必定不会要一个心中有了他人的女子不是？
我诚然是口不择言，却还是挑了那一句最不该说的来说。真是好本事啊！然而这也是有好处的。比如，我想着颜渊本来想问些什么，比如，鹿蜀在哪儿呢，它跟着你进来了？牵来给我看看。之类的关键问题。被我这样一说，他也不好继续这个话题了，他正了神色。
既是如此，你失了一半修为，也饮一碗。小心不要伤了它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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