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浮生如梦 四
想起自己方才的傻样，我此刻恨不得去死上一死才好。那些个姑娘对我说的话，那个男子轻薄与我的举动，我瞬间全部明了了。青楼是男子的销魂窟，我一个女子能去消费什么？我，我并没有断袖之癖……
虽我对方才那个地方的男男女女的作风颇有微词，但我是万万没想到，也万万不敢想，颜渊，竟然会去那种地方！虽然……他此时是林玄，是世家公子，家风不好，爱逛青楼。但——我瞬间觉得颜渊在我心中形象顿毁！
你多久来一次，换了多少个姑娘？她们伺候得你……可还满意？
我极力想要保持住一个神仙应有的淡定，却忍了许久还是没有忍住。林玄听我这样说，扑哧一声笑了。
伺候得我可还满意，这句话是一个姑娘家该问的吗？
我一时不查，疑惑的看了林玄半晌，顿时大窘。我想问的是，她们服侍得林玄如何。而林玄以为我问的是，她们在床上伺候得他如何。我想要解释来着，却开不了这个口。我窘迫无比，面色潮红，甩开了他的手，放开了步子想要走得快些，林玄上前稳稳抓住了。
我一直在等你，并未娶妻。只是父亲那里交代不过，便时常同堂兄弟一起来青楼坐坐，好找个没有玩够的借口来挡着。你是神仙，可能不懂。像我这般的世家子弟，到了这个年纪，早就妻妾成群，儿女双全了。
他顿了顿，将我的手牵得更紧了些，似是长长吁了一口气。
我总是在想，你会不会是来调戏与我的，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还好，你终于来了。
其实，我并没有想过，我同他只是一面之缘，他会对我用情至此。我以为他是一个花花公子，我不过狠狠诓了他，教训了他一番。而他这一番深情的表白，让我心头发虚。听他说话，颇有些要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意思，可我绝不可能陪着他在人间生儿育女，这不是他此生的命格。我若改他命格，他将会死于非命。我轻轻挣开了他的手，一脸忧愁。
我是神仙，你是凡人，我不可能同你生儿育女。所以你要如何对你爹爹说，你要娶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做正妻？无儿无女，你又要如何同你列祖列宗交代？
林玄一愣，稍微想了想，他小心翼翼开口。
在人间，若妻子无法生育，我们一般都是纳妾生儿育女的。
他觑了觑我的面色。
我……可以吗？
可我是个心胸狭窄的神仙，你若敢，娶一个，我杀一个。所以呢，你我还是不要有什么关系了。
我懊恼自己当初不经过大脑就说出什么报恩啊，做夫妻这些蠢话，想要开溜。林玄忙急急拉住我，他从怀中取出了我赠与他的天蚕丝。
这丝帕，我一直贴身带着，连睡觉都不曾放下。我等了你五年，想了你五年，你说要报恩，同我做一世的夫妻，现在说走就要走？
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拉了林玄走到没人的小巷里，施了隐身术，将他拉到祥云之上。他大惊失色，望着自己脚下的地面越来越远，大喊大叫，而没有人能看到他。它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瞬间，已经到了山间的空地。我将他放下，撤了隐身术，他心有余悸的看着我。
你看，我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谁也不会看到我对你做了什么。如何？同一个神仙在一起，也不是那么开心快乐的事情吧？
林玄坚定的摇摇头。
不，我喜欢你，我不会怕你的。
我叹了口气，想着还有什么方法能吓吓他，最终还是决定放弃这个想法。
这样吧，我说过要报恩，确实不能食言，否则也对不起你在人间等我五年。不如我陪你一夜春宵，如何？
林玄愣住了，他看着我，似乎是在考虑我这个提议。乘他发呆之时，我便施法，洗了他的记忆。当他再次睁开眼时，他一脸的迷茫，他看着我，面上又浮出熟悉的浅笑。带着半分轻薄，半分调笑。原来同样的表情，他做起来，是丝毫不逊色于杜蘅的。不等他开口，我便先问了他。
请问公子，可曾见过一个穿了月白长衫的书生？那是我家相公。
我看着他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收起了那副笑意，对我说不曾看到。我道了谢，便急急离开了。
我回到昆仑虚，不再去纠结他在凡间过得如何，不再去想他会纳多少个妾室。听闻琼华仙子去司命星君那儿大闹了一场，撕了他好些命格本子，害得司命星君这些天夜夜挑灯写那些个被毁了的命格。
我在藏书阁好好修行，大门不出，等着四十天后他重返仙身。
六师兄继续准时的一天三次送药给我，我总是喝一碗，剩下的便悄悄的倒进了梨花树下。我不过失点血而已，师傅太过小题大做，至于一日三餐的喝药么？这药实在太苦，喝一碗，便能苦半日。
结果，当绮轩来摘香梨时，咬一口，发现那香梨竟是带着苦味的，她便去大骂了六师兄一通，说他故意不让她好好吃香梨，其心可诛。这一来，六师兄便知晓了我所作所为。他说，师傅一早便知道，我不会乖乖喝药，故意让六师兄一日三次的送来。其实，一日一碗，便是足够了。姜还是老的辣，我不得不服。
已经是第三十九日了，我想着过了今天便出门，沐浴熏香了，和师兄们一起迎师傅回来。
我正研究仙术研究的入迷，窗外传来一阵笛声，扰我心神。是什么人来书房门口吹笛子？我心下不满，却发现这笛声并没有如我想象之中使我心神不定。悠扬的曲调，好似冥冥佛音，反而使我心神平定。恩，是功力深厚的人所吹奏的，是哪位师兄有着这样的好本事？我轻手轻脚跨出门去，却见着了那熟悉的白色身影。背对着我，月光沐浴之下，梨花洋洋洒洒。他长身玉立，浑身笼罩着一层清辉似水。他不是还在人间吗？我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上前一步，他闭着眼吹奏着，完美的侧颜如雕像一般。此刻的他嫡仙般清高，我却不禁想起了他在人间做世家弟子林玄时候的轻薄不桀。
幸好，我是洗了他的记忆才离开的。我知道想念一个人有多辛苦。不过短短四十天，于我不过四十个日出日落，对他，却是四十个春夏秋冬。我还在纠结，这四十年他在人间的日子过得怎么样，他便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浮生，如梦。
一曲终了，他回头看着我。想起我在人间诓了他的事情，我一脸窘迫不知如何是好。他笑着取出了我赠与他的天蚕丝，走到了我面前。
下凡来历劫，受了我的恩惠。想要来报恩，与我成就一段姻缘？
我尴尬的笑了笑。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你可知那五年林玄是怎么过来的？你这样对一个凡人，不免太过残忍。好的不学，竟也学会诓师傅了？
我虽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说到人间的事情，我心中不免憋着很大一股气。他在人间举止轻浮，又仗着家底殷实，一表人才，可是狠狠享尽了艳福的。
说到这个，师傅你改天该去司命星君那儿好好谢谢他，让你这回的历练不像历练，尽享艳福了。你还不知道吧，琼华仙子可是同他大闹了一场呢。说说看，你在人间给我娶了多少个师娘？
颜渊也不恼，只是笑着看着我。
唯有一妻，一儿，一女。
我愣了，我见到的他，那般的风流倜傥，绝对不可能只是娶一个妻子。
你以为你洗了我的记忆，我便真的全都记不起来了吗？你修行尚浅，我隐约还能记得些，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也许林玄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日思夜想，不惑之年便辞世了。
顿时，我觉得自己真是该死。一早便知道不能改了他的命格，我自以为洗了他的记忆就好，谁知，还是弄的他横死。
啊……这样说来，师傅你早就回来啦？
颜渊笑着。
我在想，虽你不该私自下凡调戏林玄，但林玄毕竟是个举止轻浮之人，惹人生厌。
我咽了口口水，心想，这样一张非凡的脸，这样非凡的气度，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是惹人生厌的。
你恼我恼得连天蚕丝都不要了……所以，我觉得自己形象有损，有些不敢见你。
我刚想开口反驳，这天蚕丝是我赠与在人间的他，怎么就成了不要了？而我看着他从袖中取出一样物事，我便不说话了。那是一个玉簪，通体莹白，如流水般的纹理，簪头是一朵梨花，栩栩如生，淡粉微黄的花蕊，轻灵淡雅。
我想着，你已经长大了，是不该整天只拿白绸扎了头发，弄得跟你那些个师兄并无两样。将头发好好束起来，这发簪是用熏池上神所赠的浮玉雕成，可驱恶辟邪，你戴上以后，便不要摘下来。
他将发簪递到我手中，触之温润顺滑，我仔细瞧了，这梨花的色泽竟是玉簪本身就有的，而不是染色。
我手艺不好，只会顺着浮玉本身的肌理色泽，雕了这梨花的样式……但再怎么说，这毕竟是块浮玉，你可别嫌弃。
这，这竟是颜渊亲手雕成的？我不敢相信，这只是单纯的一个礼物吗？我忍不住也忍不了，开始胡思乱想。发簪，是能挽住万千情丝的。他为何偏偏要送我这个？若不是，那是什么意思？我万万不敢往那方面想。而汹涌而来的狂喜早已不管不顾将我的理智冲垮，我心头砰砰狂跳，面上火烧一般。
我握着发簪，紧紧的，生怕一不留神就掉了。我岂会嫌弃，岂能嫌弃？我不管这是浮玉还是块普通的石头，我只知道这是颜渊亲手雕的，我便视若珍宝。
颜渊伸手，来拿发簪，我一时不查，依旧紧紧攥着，他没能拿走。他笑了。
怎么，怕我抢走不给你吗？
我讪讪笑了笑，松开了手。他拿过发簪，轻轻戴进我发间。我看到他眸子里倒影着明月与星河，一片璀璨。
(https://www.bxwxbar.com/book/54400/4706043.html)
1秒记住笔下文学：www.bxwxbar.com。手机版阅读网址：wap.bxwxbar.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