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旧情难续

　　璟雯停了下来，指着街道一边的一家酒馆道：“从上午出来，一直逛到现在，脚都走痛了，我们在这歇会儿脚，吃些东西吧。”

　　嬅雨拉住了抬腿就要进店的璟雯，指了指后面跟着的三四个婢女，各个儿都被物件挡得看不见脸，道：“下次再出来置办物件，叫辆马车跟着，才够装的。让她们先回去吧，手上都拿满了，再跟着也不方便。”

　　璟雯这才意识到这几个婢女，满手的货物估计都看不见脚下的路了，道：“你们不用跟着了，都回去吧。”

　　其中一个年级稍大一些的，看着公主不愿走，担心公主又像上次那样一去不见人影。

　　“放心吧，我跟着公主呢，不会有事的。”嬅雨安慰着这个婢女道。

　　“回去吧。”璟雯几个字来得轻巧，拉着嬅雨就往里走，完全不顾婢女们的想法。嬅雨转过头看着她们给了个安慰的眼神，婢女们这才后退几步，回去了。

　　这家名叫沉香阁的酒馆在京城中小有名气，也是算是很多年的老字号了，菜肴出色，陈设考究，还有这城里有名的歌姬。此歌姬非彼歌姬，自然与青楼里的不同，从不坐陪侍客。酒馆内一向以清新温婉的曲调为背景，来的客人也都是些达官贵族，名门公子。在嬅雨小的时候，还是位齐府千金小姐的时候就来过这里，很喜欢这里的菜肴，常常要求母亲或者父亲带她来这里吃饭，还同父亲说过要把这酒馆搬回家的话。

　　两人进了酒馆，璟雯要二楼的位置，店小二带着她们上楼。嬅雨低头踩着这曾相识的台阶，一步一步都踏在心里，一阶一阶都满是回忆。还记昔年坐在父亲的肩上上楼，或者蹦蹦跳跳的自己上楼，那个是时候一切都是愉快的。而现在，脚下的步子却是如此沉重，伴随着这陈旧的木头板发出的吱呀声，回忆模糊但却犀利的侵蚀着嬅雨的大脑。

　　“两位客官，请坐。”店小二很有礼貌。璟雯看了看菜单，给店小二报了几个名字，还有一壶茶。店小二又施一礼方才退下。

　　整个二楼中间是镂空的，可以看到一楼的一侧的戏台。戏台周围有栏杆围着，中间仅有一张精雕细琢的案几。同样的案几多少年都一直没有变过，只是如今再看竟是没有童年里记得那么大了。酒馆里的其他陈设照旧，至少嬅雨没有看出太大的变化。

　　“据说这儿有个歌姬，叫楚秦歌，花容月貌，倾国倾城，据说其歌声婉转，琴声优柔。但要到酉时过后才来出来，我都还没见过呢。”璟雯顺着嬅雨的目光，望着那空空的案几，说道。

　　“你若想见她还不容易，改日过了酉时再来，不就能见到了。”嬅雨道。

　　“是呢，我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府第，不用再受宫里的规矩。哎，真不知这感觉是好还是不好。”璟雯有手托着下巴，手指在白皙的脸上轻轻地敲了两下。

　　“宫里有宫里的严谨，宫外有宫外的琐细。不一样的地方有不一样的活法，实在无需为此感到忧怅。”嬅雨娓娓道来，并无多余的动作。

　　此时店里的小二把茶先呈了上来，动作有张有序，神态以礼相待。

　　安静下来准备品茶的嬅雨和璟雯，谁也没有注意到兰成公主和陈国公也在。兰成公主皋兰洁，乃皇后之女，仅比璟雯年长一岁。璟雯下嫁越国没多久后，兰成公主便下嫁于兵部尚书陈文靖，也就是现在的陈国公。

　　兰成公主从小就生性刁蛮，其母又为一宫之主，她便觉得自己是公主之首，实为霸道。而这个陈国公也曾是齐帅的学徒，武将出生，只是刚进齐府不多日，齐府就被抄了，而后不得不另求出路，如今也谋得了这高高在上的兵部尚书之职位。三十出头，整日与武人兵器相伴，难免性格坚硬，少了几分柔肠。但面对兰成公主的霸道，陈文靖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处处忍让，有些时候还要哄着。

　　“妹妹也在这儿啊，京城的日子过得还习惯吗？我听说南边越人的习惯可是和我们大煜人的大不一样，从不喝茶，更不知这茶为何物。妹妹，这茶还品得出其中味道吗？”说话的就是兰成公主皋兰洁，语调颇有调侃之意。

　　璟雯不用抬眼看就知道这是皋兰洁，以往在宫中就是这般，话里话外都是刺。璟雯不经意间握杯的手收得更紧了，想她泼她一脸茶水的冲动尽烧眼底。这时嬅雨握了握璟雯的手，让她放松，不要胡来。

　　“纯静公主殿下。”陈国公上前，对璟雯略施一礼。而璟雯坐着没动，眼神还是直勾勾的看着茶皿。

　　嬅雨起身回礼。她看了眼兰成公主，幼时虽未与其碰过面，但早有耳闻，便也道了句：“兰成公主殿下。”

　　“你就那个为璟雯挡了一剑的絘州女子吧。这越国人还真是死心眼儿，穷追不舍地追你到絘州，真不知道是他越王舍不得你，还是对你恨之入骨呢。妹······妹······”

　　璟雯终是没忍住，她比谁都恨听到越王这个名字，举手就泼了她兰成公主一脸茶水，还有些茶叶泼进了她开口说话的嘴里。嬅雨在一旁看着，想笑又不能笑，因为她急急往外吐茶叶的样子实在可笑。但转念嬅雨的心又一沉，这纯静公主和兰成公主之间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我可是你皇长姐，你可真是反了······”说罢抬手向璟雯的头发伸去。站在其身后的陈国公有意阻止，但终是晚了一步，还是被站在一侧的嬅雨制止了。

　　嬅雨的剑伤虽然有时还会隐隐作痛，但她有武人的底子，手臂着实有力。她这一手抓住了兰成公主的手腕，兰成公主可是动弹不得。

　　“公主殿下，能来此处的都是些达官贵人，名门子弟，多少与朝廷有所关联。公主这一闹不打紧，但难免会传到陛下耳朵里。璟雯前去越国为的是保大煜子民不受战事之乱，舍己为民，陛下为此对璟雯也是万般宠爱。公主何不就此收手，免得与陛下产生了嫌隙。”嬅雨说话时一直看着兰成公主，保证她比之前平静了一些，才松开了手。

　　“你一介布衣，竟敢对本公主无礼，真是放肆。”说罢扬起手在嬅雨脸上就是一巴掌，打得真是响亮，酒馆里的其他客人也纷纷朝这儿看来。

　　“兰洁，不可在此胡闹，回去吧。”陈国公的语气有指责，有气愤，更多的是请求与安抚。他也不想因这小小的口舌之争节外生枝，赶紧出言阻止。

　　陈国公和兰成公主走后，嬅雨才缓缓坐下身来，脸上依旧火辣辣的疼，更疼在心里。没想到再回到这久别的之地，竟是被人当成了一介布衣，随意欺辱。璟雯心生怜惜地抓住了嬅雨的手，眉目间满是关切。

　　而这泼茶掌嘴的一幕，被坐在内侧厢阁内的轩王看在了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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