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 茕茕白兔 7
好半天，黄全顺才喟叹道：“老弟呀，你这是给老哥出了一个大难题哩！你也知道，村里情况复杂，即便是村支书，也很难一手遮天呢。”
“事在人为，”马天宇不再喝茶，他放下茶杯，目光炯炯地看着黄全顺，一字一句地说道，“马、黄两家联手，这长坪还有办不了的事情吗？”
黄全顺神色一动，他想了片刻，终于定下心来，道：“好，就这样说定了。”
两人站起来，伸出手来握住了，用力地摇晃了几下，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然后在一片欢笑声中，结束了这次还算愉快的会晤。
马天宇的收获，无疑是巨大的。当长坪村村委会主任，是他的最高条件。谈判谈判，当然要讨价还价互相妥协。马天宇之所以把条件定得最高，就是为了在谈判中能够自己留一些缓冲的余地。他心里的最低期望值，就是在村委会里能取得一席之地，哪怕是委员也不错。
可是，他千算万算，就没有想到黄全顺为了能顺利地当上这个支书，已经到了一种着魔的程度。没来由的，马天宇心里对他就有了一丝儿轻视。一个没有原则的人，是无论如何也做不成大事的。
此时的马天宇信心满满，很有些少年得志的味道。他不知道的是，远在几十公里外的柳池镇潘家，此刻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潘家大小姐潘月娥失踪了。
最先发现潘月娥不在卧室里的，当然是每天早上前去侍候她起床洗漱的六嫂。
这天早上，潘家六嫂像往常一样，轻手轻脚地推开潘幺妹的房门走进去。虽然那天潘大小姐已经嘱咐她不要来了，可六嫂自嫁进潘家大门那一天起，做这事情已经快满四年了。在她以前，这活儿是五嫂干的。六嫂现在已经干习惯了，所以潘月娥说了后，她也只是听听而已。
她进了屋，径直去衣柜里挑选了一套干净衣服出来，又打开窗户通风透气。忙完了这一切，她才感觉有些不对头。这床上，怎么如此安静？这时，六嫂的注意力才转移到临窗的床上来。一瞟之下，骇得六嫂的一颗魂儿都快没了。
宽大的雕花木床上，哪里还有潘大小姐的人影儿？连忙伸手到被子下面一摸，凉凉的，六嫂的心立时就沉了下来。
闻讯赶来的只是潘老头子和他的五个儿子，老太太这几天身体不是太好，没有人敢把这个消息告诉她，要是把老太太再惊出个岔子来，可真就是雪上加霜了。
五个儿子把老爹围在中间，你一言我一句议论个不休。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够啦！都给老子把嘴巴闭上！”潘老太爷把黄杨木拐杖在地上顿了几下，叹道，“女大到底不中留呐，看这架势，你们的幺妹月娥，怕是去东陵马家啰！”
老头子厉害，一语中的。当下，潘月娥的几个哥哥纷纷表态，要快马加鞭前往东陵，争取在半道上把妹子给截住并强行带回来。开玩笑，一个未婚姑娘跑到男家去，像什么话？若是传扬出去，柳池潘家的颜面可就丢到伤心太平洋里去了哇！
老头子把眼光从五个儿子脸上一一闪过，那眼神很是值得玩味，半响才不屑儿地说道：“就你们？就算半道上截住了幺妹，又能咋样呢？”
五个兄弟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巴，当起泥菩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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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潘月娥，用一个字来形容就是惨！俩字形容：很惨！仨字形容：惨惨惨！
她是在凌晨四、五点钟的样子悄悄离家出走的，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还有一些点心，几张钞票。往碎花蓝布包裹里一塞，这就是我们潘大小姐的全部行李。看来这次她也学了个乖，不敢再大包小包劳师动众了。
万事有利就有弊。轻车简从有它的好处，也有一些不便。最关键的麻烦，就是不能有效保障远行者的后勤供给。
就像现在，潘月娥已经在路上奔走了快三个小时了。此时天已经大亮，远远近近的山峦在晨雾里缥缥缈缈，沿途的村庄星罗棋布，奔腾的柳池水，山脚下蜿蜒如一条玉带的盘山公路，这一切的景致，都让从未出过远门的潘月娥惊喜不已。
然而，短暂的惊喜过后，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倦，以及那饥肠辘辘的感觉。潘月娥没出过远门，准备自然不是很充分。包裹里本来有几块点心，在晨曦微露的时候就一口气给吃了个精光，一点儿也不知道计划着吃。
三个小时走了接近十公里的路程，这个速度，对于从小就锦衣玉食的潘月娥小姐来讲，简直就是一个惊人之举。当然啰，这对于她的体力来讲，也是一次前所未有的、惊人的消耗。
潘月娥感觉自己体内的力气，正一点一滴地被抽空。她是真心走不动了，瞥见前方路边有一颗大树，于是蹒跚地走过去，把包裹往地上一放，一屁股坐下去，背靠着树干，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了。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临出门前的潘月娥小姐，内心里充满了美好的憧憬：当她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马天宇哥哥的面前时，他的脸上是多么的惊喜啊！他感动得一塌糊涂，然后就非常心疼非常温柔的抱住她，喃喃道，傻丫头啊……
傻丫头潘月娥笑醒了，她下意识地举起手背擦了擦嘴角边的口水。嗯，梦中的情景，简直是太让人……难为情了。不过，要是这一切都不是梦，该有多好呢？
太阳已经爬得老高了，累的精疲力尽的潘月娥，这一觉居然睡了两个多小时。她美美的伸了一个懒腰，这才发现一个严峻的问题。本来就已经断粮了，现在又白白耽搁了许多时间。这样一来，她的”寻夫路“陡然间就变得异常艰难起来。
但是，我们的潘大小姐的确彪悍。她把银牙一咬，毅然决然地站起来继续前行。不久，又在路旁寻得一截树枝，三两下去掉枝桠，立刻就做了一根简易拐杖。再走路时，果然轻松了一点点。得意洋洋的潘大小姐精神一振，好像再走个百八十里路都不在话下。
行行复停停。不知不觉间，潘月娥又前行了四、五里路，转过一个山湾，就看见前方山洼里有一处小镇。就像落水之人看见了一根稻草，潘月娥拼尽了全身力气，终于在十分钟后进入了小镇北口。
潘月娥拄着木棍站在路旁不住喘气，那副狼狈的模样，怎么看都怎么像是一个乞丐。这时，一个慈眉善眼的老者，正悠然地向潘月娥立脚之处走来。
”大爷，请问这里是……“，一句话还没有问完，潘月娥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眼前一黑，然后她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再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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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世宽终于恢复了力气，他慢慢地坐起身来。这时，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视力好像提高了不少。目力所及的范围，居然达到了约三十米之远。要知道，这里的光线并不是很充足啊。
他转头四顾，到处都是空荡荡的。以他为中心，方圆三十米范围之外，又是一片幽暗。这次他有了心理准备，暗自以自己的立脚点为参照点，任意选择了一个方位，然后笔直地走了下去。一路上都没有什么发现，走了很久很久，还是没有走到尽头。
娄世宽心下骇然，在这距离地面三、四千米的深度，谁有能耐建立起这么庞大的一个空间呢？更重要的问题就是，这里面会有宝藏吗？如果有，它会藏在什么地方呢？
娄世宽一边走一边思考，不知不觉又走了半个小时，几十米距离以外，还是老样子。娄世宽这时心里就沉重起来了，没道理啊，以他步行的速度，这三十多分钟，最少走了一千多米啊。这个空间到底有多大？
娄世宽停下脚步，一颗脑袋剧烈的思索着。退回去是不可能的了，现在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他叹了口气，刚要抬脚时，心念猛然一动。他脱下一双鞋子，摆在原地。然后，确定了一下方位，这才继续前行起来。
娄世宽走啊走，时间，好像在他心里早就失去了意义。就在他渐渐快要绝望时，漫不经心地一瞥，忽然发现前面的地上好像有什么东西。他这时精神一振，好像吸足了鸦片的大烟鬼，撒开光脚丫子就跑了过去。
两只黑黢黢的胶鞋，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光洁的地面上。
娄世宽一见之下，顿时面如死灰。他的预感没有错，这么深的地下，哪里可能建立起这么大的空间？可是，自己走了这么久，怎么还不见尽头？
这时，他突然想起一个民间传说来：话人死以后，会变成各种各样的鬼。有一种鬼，叫做“障路鬼”。顾名思义，这种鬼最喜欢给路人设立障碍，让你在不知不觉中就迷了路，只能像拉磨的驴子一样，永远绕着圆圈反复行走。但是，“障路鬼”绝大多数都没有恶意，就是单纯地逗你玩而已。天一亮鸡一叫，它们就自动放你走了。
娄世宽一念至此，心里不觉松了一口气。刚刚安稳下来，又记起关于“障路鬼”的另一个说法来。说是这种鬼心地善良但法术低微，它不忍心看见行人走进厉鬼的地盘，才设计路障。表面上是把人逗得团团转，实际上在替你消灾免劫。
鹅的妈，前面真有一个厉鬼吗？娄世宽一想到这里，全身的寒毛一下子就竖起来了。
娄世宽此时纯属胡思乱想，当不得真。其实这是一个科学常识，他能知道才怪。那么，怎样才能解释娄世宽现在遇到的现象呢？
原来，由于地球自转，水平运动物体的方向就会产生偏向。而且，人的两只脚的高度有一点点偏差，睁开眼时，由于有参照物，会走直线，但闭上眼时，就会走一个圈。所谓的“鬼打墙”，其实就是这么一回事。
可是，现在娄世宽的视力很好呀，可以看见三十米内的范围，怎么也会走圆圈呢？请大家注意，人睁开眼能走直线有一个核心的条件，就是必须要有参照物。可娄世宽现在在一个空荡荡的地下空间里，没有参照物，哪里走得了直线？而且，他现在还不知道的就是，这个空间之大，简直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娄世宽怔立当场呆若木鸡，纵然他心里有再多的欲望，此时已是心灰意冷意兴阑珊了。能不能活着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都还是两说。即使找到宝藏又能如何，能够给他温暖，还是可以让他填饱此时饥肠辘辘的肚子呢？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娄世宽长叹一声，木然地跌坐于地，后悔得连肠子都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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