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归家
等着薛燕走到黄老太面前，黄老太已经是两眼泪汪汪，搂着薛燕的身子心肝肉儿地哭着，连带着薛檀也哭得和一个泪人儿似得。薛木匠一个大男人，见着这般模样，满眼通红，倒是薛楠还劝慰了几分。几人哭了好一会儿，薛木匠才说道：“昨儿个你姐说你娘葬在了乱葬岗里头，眼下是难找到了，我想着要不然今儿个回村的路上去烧个纸钱。”
“全听爹的。”薛燕擦了把脸，和薛檀两人搀扶着黄老太到了暂住的厢房，小丫鬟赶忙打了水，几人分别梳洗了一番，才和钱老太辞行。钱老太劝她们再住些日子，到底劝不住，只能命人备上礼送她们离开。薛木匠带着薛楠和钱老爹说了几句，道了谢，架了马车在后门等着几人。
薛燕带来的行李已经由钱家的仆人帮着运到了薛木匠的马车里头，里面还摆放着薛木匠为薛檀添置的嫁妆，看上去满满当当的。薛木匠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马车着实挤了些，檀儿你们要不去后头的那辆马车。”薛檀并着薛燕和黄老太一起坐到了后面，婆子并着小丫鬟希儿一道坐在前头的马车上。薛木匠先去香烛铺子买了香烛纸钱，又驾着马车到了城门外的乱葬岗。薛燕扶着黄老太下了马车站在一旁，薛楠和薛檀一起收拾出一块空地，点了香烛烧了纸钱，三人跪在地上磕了头。薛木匠站起身来拿着香烛含着泪，嘴里絮絮叨叨地说这些什么，薛燕倒也没听清。黄老太由喜儿扶着在一旁站着，几人洒了一把眼泪，才上了马车回到村里。
薛木匠的家在村庄的里面，见着来了两架马车，村里的人都有些好奇。正巧眼下已经过了农忙，村里头的大娘便你推我挤地凑了过来。她们看到薛木匠的马车里下来了一个婆子并着一个小丫鬟，相互凑着说道薛家莫不是要给女儿添两个人作为陪嫁。然后又见到婆子走到另一辆马车前放好凳子，薛檀先走了下来，然后才是薛燕扶着黄老太慢慢地下了马车。马车附近的声音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村里的人哪里见过这般打扮的姑娘，虽说姿容不算绝丽，但满头的珠翠，白皙的皮肤，水波绫的长裙，便是村里地主家的女儿都没这般的富贵。
几个大婶推了推一个素来泼辣的婆子，让她问一问。婆子倒也爽快，大声问道：“薛檀，咋来个这么标致的仙女啊，是钱家的小姐么？”
“堂姑你说得是哪里的话啊，这是我妹妹啊榆儿啊。”薛檀的声音一落地，那头就像是油溅到了水里炸开了一般热闹了起来。薛檀想着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和村里人说一说：“我妹妹运气好，水灾后被巡盐御史林大人的夫人给带回了府里，给小姐做丫鬟。”
“巡盐御史听着好像比知县老爷要大上不少。”一个婆子嘟囔着说道。“真真是妇道人家见识短，那可是大官，管着盐政呢，你想想那些个盐商都要听他的话，那可是天大的官啊。薛木匠可真是个有福的，攀上这样的人家，以后吃喝可不愁。”
“不过是给人做丫鬟，算得了什么本事。”一个和薛家不对付的婆子撇了撇嘴。
“你看人家穿的戴的，怕是你几辈子都弄不来的。”另一个婆子嘲讽着说道：“要我说，还不如早点去巴结，到时候人家手指缝里头漏点出来，都够你一辈子吃喝不愁。”
薛燕两辈子都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有些局促不安地不知道该怎么办。薛檀赶忙搂着她走了进去：“妹妹，莫要理那些人，我们家也没多少亲戚。事先也不知道你来，屋子都没来及收拾，你先在我屋子里坐坐。”薛燕见着薛檀的屋子里头虽然没什么精致的摆设，倒也收拾的干干净净。她挑了一张凳子坐了下来，小丫鬟和婆子帮着薛檀将她的铺盖收拾起来，铺上从林家带来的铺盖。薛燕刚想站起来干些，薛檀就说道：“你难得回趟家，好好松快松快，这些事还不用你做呢。若是无聊，可以去院子里走走。爹应该已经将大门关上了，那些人看不到热闹就会散开了。
薛燕点了点头，她第一次到农村里头，还真有些好奇，便依着薛檀的意思推开门走了出去。薛檀也停下来手里的活，跟着薛燕一道往外头走去。薛家的小院是传统的江南民居，和北方的四合院倒是不一样。整个院子是前后两幢，两间屋子之间，跟马头墙一道，中间围出来了一个小小的天井，里面用青砖铺地，摆放着一些盆栽的花草。薛檀指着前面的屋子说道：“前头是厨房，爹和弟弟住在厨房两边的耳房，后面三间房中间那个是正房，两旁的厢房分别住着薛檀和黄老太。
薛燕略略看了下，就没什么心思了，这个自己想象中农村的大院子还是有些区别的，薛檀说道整个家族里，都是这样子用马头墙相连，然后再最外头有一个大门，到了夜里就将大门关上，不用担心有外人闯入。自家的位置还算好些，前面还围着一小块院子，素日里放些杂物。
薛燕看着花草都被打理的很细心，长得颇为茂盛，应该是姐姐未来的夫婿所赠。薛檀指着窗沿下的一盆番椒说道：“妹妹，你看，这是前几日特意送来的，说什么外洋来的，不知道林家有没有。若是没有，回头让他送一盆去给小姐赏玩一番。”
薛燕看了眼薛檀指的，一下子就来了精神，这不就是辣椒么，难道眼下还没开始食用，好像红楼梦里头确实没怎么提到过辣椒。“姐姐，这似乎是可以吃的，我在府里头曾经见过。”
“啊呦，刚送来的时候楠儿他也眼巴巴地说，这么好看的一定好吃，我看他的模样还不敢给他吃，倒真是被他说中了。”
“那也不能干吃，这东西倒是和茱萸的味儿有些相似。姐姐回头摘一个放菜里试试，我怕辣到姐姐。”薛燕知道南边人一般都不会吃啦，若是放得太多了，恐怕就要受不住。薛檀听她这么一说，赶紧走到前头摘了一颗下来，放在一旁的窗沿边：“爹去买肉了，回头我给你放进肉里试试。”听着薛檀这么说，薛燕就会想起回锅肉的滋味，赶紧把烧制的法子说了出来。薛檀听了觉得倒是不算麻烦，便说道，到底是府里出来的，见识和我们就不一般，若是依着我素日里做饭的法子，哪里用得上这么复杂。
天井里头确实没什么好逛的，外头的院子的门常年开着，薛燕怕遇到其他人，倒是也不敢出去，只能去黄老太屋里听她讲讲过去的事情。黄老太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外孙女很是上心，特地拿出来前些日子钱家送来的糕饼放在她面前，让她放开了肚子吃。薛燕只能挑了一块桃酥，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薛木匠整个人都弥散着喜意，到了肉铺里头买了五花肉并着排骨，见到隔壁鱼摊里头有新鲜的鲢鱼和河虾，也各买了些。老板们都知道他找到了女儿的事情，纷纷和他道喜，他一一笑着回应了，整个人看着比往日里头精神了好些。旁边的左邻右舍早就送了些菜蔬过来，薛檀在前头一一招呼了，她们怕打扰薛家人的相处，不过略做了一会儿就纷纷离去了。
等着午膳做好了，薛檀才唤了薛燕并着黄老太，还有婆子和喜儿一道用餐，喜儿连连说自己到时候等薛家人用完了再用些。薛燕摆了摆手说道：“你我都是府里干活的下人，哪里来那么多讲究，眼下又不是在府里头，快来一道用吧。”喜儿这才战战兢兢地坐在桌子旁。薛燕看了眼菜色，真真是丰盛极了，薛檀做了油爆河虾，鲢鱼豆腐汤，回锅肉，红烧排骨，炒了青菜和莴笋。
薛楠到底年岁小些，藏不住话儿，一坐下来就说到：“要是姐姐天天回来就好了，这菜比过年还好些。”薛檀夹了一块回锅肉放到他碗里头：“吃吧，你前儿个不是说要试试番椒的味道，我今儿个做了，你试试。”
薛楠赶忙夹了起来，放到嘴巴里面，还没吃下去，就觉得整个嘴巴火辣辣地，他顾不得其他，像被火烧了屁股一般，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一旁的灶台边，勺了一大碗水喝下去才说了句：“姐姐，这也太辣了。”
“有这么辣么？”似乎对薛楠的表现有些奇怪，薛木匠也夹了一块放到嘴里，有些疑惑地说道：“我倒是没觉得很辣，还算可以啊。”
“可能是楠儿吃到辣椒籽了吧。”薛燕想了想说道，她也夹了一块倒进嘴里，火辣辣地滋味让她一下子就沁出两滴泪水，狠狠地拔了两口饭才压了下去。但是这舒爽的感觉实在是太刺激了，顾不得其他菜，她又对着回锅肉狠狠地下了一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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