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拜访旧人

“老爷，老爷。”外头守夜的丫鬟听到里头的林如海有了声响，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她一进来就见到林如海半坐在床上，额头上冒了些汗珠，赶忙拿了帕子替林如海擦了擦头，然后才走到桌子前倒了杯水递给林如海：“老爷，可要派人请郎中来看看。”

        “无妨，我不过是做了个噩梦罢了，莫要兴师动众，你自去休息。”林如海接过茶盏尝了几口，就挥手让丫鬟继续去外头。只是做了这个梦之后，他翻来覆去倒也睡不着了，心中暗想这个梦莫不是预兆这什么。虽然君子不语鬼神之道，但梦得如此清晰，总觉得冥冥之中是不是预示着什么。明儿个等着林管家来报，看看能问出些什么事情，林如海边想着，边混混沌沌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薛燕就起来了，她费了老大劲才梳好了发髻，因着要出门，就挑了件桃粉色百花穿蝶图的上袄，下头配了条葱绿洒金花的裙子，又在首饰盒里头挑了半天，带了个赤金的虾须镯，挑了对攒珠的耳钉，头上则是簪了一根嵌芙蓉石的珠钗。去家里拜访，总不能空手而去，薛燕有翻箱倒柜的找了些东西，算是备齐四色的礼盒，听着耳房那头传来的声音，就知道黛玉醒了，急忙忙地去服侍黛玉。

        等她到的时候，黛玉正在梳妆，见着她来了，上下打量了一番，摇了摇头：“雪雁，你这一身衣裳倒是不错，就是镯子有些不太配。紫鹃，把我那个青玉的镯子取来，给她换了。”紫鹃闻言，取了镯子给雪雁带上，将原先的镯子褪了下来，黛玉这才点了点头：“这样看着倒是合心意了些。”

        “姐儿搭配的真真是极好，我是半点都挑不出错来。”一旁的画眉笑着说道。

        “你啊。”黛玉点了点画眉，让她找两个小丫鬟陪着雪雁一道出去：“雪雁你快去吧，想来莫姨已经等久了。”薛燕行了礼，领着两个小丫鬟告退了，黛玉又命人取了些京城带来的玩器，让薛燕一道带去。

        小丫鬟捧着东西，在前头给薛燕领路。眼下内院的事物都是刘姨娘管着，听着薛燕要去见莫云，刘姨娘倒也没有阻拦，吩咐管门的小厮备上马车，又指了两个婆子陪着薛燕一道去。

        林管家的住处离官衙并不远，不过是一条街的距离，不一会儿就到了。马车倒是没进正门，直接从侧边的小门开了进去，婆子扶着薛燕下了马车，倒没有林家这般麻烦，还需要换乘轿子，直接走了一小段路就到了林管家的主院。

        走进垂花门，就见到几个少女在玩闹，她们看了眼迎面走来的薛燕，目光中似乎有些不屑，也没有停止自己的游戏。薛燕知道这几个是林管家的孙女，随便打了个招呼就往屋子里头走了进去。莫云坐在下方的椅子上，上首则是一个头发雪白的老妇人，薛燕和两人见了礼，老妇人送了一个戒指作为见面礼，莫云就携着她到了自己住的院子。

        “雪雁，好些年没见，你倒是长大了。”莫云想着当初还是一团稚气的薛燕，现在都有几分大姑娘的样子了，不由得感慨万分。

        “莫姨倒是半点都没有变。”薛燕靠着莫云坐在榻上，虽然有些别扭，但还是忍住了逃离的念头。莫云扶着她的发髻，温柔地问道：“昨儿个本想问问你，不过你身边多了个丫鬟，到底有些不便，你和小姐在贾家可好？”

        “老太太对小姐倒是十分精心，小姐身边的紫鹃便是老太太做主指给小姐的。大太太二太太都很随和，二太太还送了春纤给小姐使唤。贾家的几个姐妹素日来和小姐一道玩闹，倒也没闹过什么矛盾。”

        “听你这般说着，我倒是放心了些，小姐毕竟是太太的独生女儿，老太太精心些倒也正常。往日里你们在贾府学些什么？”莫云听薛燕这般说着，提着的心略略放了下去，又继续问了下去。

        “贾府请了几个先生，教习小姐并着贾家几个姑娘琴棋书画之类的，不过小姐身子弱，课倒不是经常去。我听着先生的水平倒是比不得先头的贾先生。”薛燕在记忆里头搜索者黛玉上课的光景，去的日子到真真不算多。

        “哪里能和贾先生比，我听当家的说贾先生眼下可是金陵的知府，比一般的先生定然是要强上数分。”莫云笑着说道，雪雁这孩子倒还有几分天资，能看出先生的好坏。

        “说起来这位贾先生，我倒是听说他先头胡乱判了个案子。据说薛家大爷在金陵争夺丫头打死了人，贾先生判了一个被冤鬼索命赔了些烧埋银子，就放了薛家大爷到了京城，眼下在贾府住着呢。”薛燕想到贾雨村判得糊涂案，眼下倒是个机会，不由得说了出来。

        “薛家，那个薛家？”莫云有些好奇地问道。

        “是二太太的亲妹妹嫁到了薛家，据说家里是做皇商的。薛太太来了贾府还带了一个女儿，外头传着要和宝二爷结亲呢，说什么金玉良缘。”听到薛燕这么说，莫云心里一紧，她想到先头听家里的老太太提起过，老爷有意将女儿嫁到贾家，多少有个照应，难道事情有变。想到这里，她的面色变了变，但不一会儿就恢复了平静，和薛燕又聊了几句闲话，就推脱自己年纪大了，薛燕和她一道带着难免有些无趣，不如让姐妹几个陪薛燕一道玩耍。薛燕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林家的姑娘当年就和她没什么交情，觉得她不过是个外头的乞儿，能有什么懂得，眼下仗着家里有人当了官，哪里还会看得上她。不过既然莫云发话了，她道也不好拒绝，由着莫云带着她到了小花园里头，和几个姑娘见了礼，林大姑娘毕竟年纪大了懂得些礼数，硬撑着和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其他几个姑娘本来没什么兴趣，但听着薛燕讲到贾府里头的奢靡，还不住地来了兴趣，凑了过来，听到一个茄子要配好几只鸡，不由地感叹几句。

        莫云安顿好了薛燕，赶忙到了老太太的住处，把薛燕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老太太听着她这般说着，面色一紧，贾家眼下不过是个中等人家，现在老爷身子骨不好了，难道就想着以后的事情了。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对莫云说道：“派人去将你娘叫来，让她带着雪雁那个丫头去禀告老爷。”

        “老太太，老爷现在的身子骨恐怕受不得刺激。”莫云怕林如海听到了伤了心，赶忙说道。

        “糊涂，老爷现在还在，小姐就这般受了欺负。若是老爷有了万一，小姐在贾家的日子可怎么过。太太的陪嫁不是有好些贾家的人，有些人不是和先头的老人结了亲，派人仔仔细细地去打探清楚贾家的情况。还有刘姨娘那里，找人去探探她丫鬟的口风，看有没有人和她来往。”老太太到底是久经风雨，雷厉风行地命下人把事情一一办妥了。莫云见状倒也不说什么，她虽然是贾敏的陪嫁丫头，但是和刘姨娘不同，是外头采买来的，跟贾府里头的人也没什么大的牵扯。

        不一会儿，莫云的婆婆林和家的就到了主院，听老太太和她这么一说，气就不打一处来：“当初贾府的老太太可是亲笔书信会好好教导小姐的，眼下让小姐整日学些风花雪月的东西，倒是正经的治家一点都不学，也不带着小姐外头去走走，早知道还不如留在扬州呢。”

        “你啊，这么大的年纪，脾性倒是一点都没变。往日里，内院的杂事都是你在负责，几个姨娘可有什么和外头的往来。”老太太听林和家的这么说，倒是没生气，只是细细地盘问，听到林和家的说刘姨娘那头，每年都有家里人送些时鲜的东西来，不由得眉头一皱。一个出嫁的姑娘，家里人动不动就送东西来，倒也不是个理儿。若是真心心疼自己姑娘，当年也不会舍得让她陪嫁，看来里头有些门道。

        “眼下要紧的事，是让老爷知道。老大家的，你带着雪雁那丫头去见老爷，路上仔细些，莫要让贾家的人见到了。”

        “知道了，母亲，好歹内院都是我管着的，这点儿事情还是办的了得。”林和家的点点头，走到园子里头唤了雪雁一同归去。林家的几个姑娘正听得入迷，见薛燕要走了，依依不舍地让她隔几日再来家里坐坐。薛燕点了点头应了，一路上林和家的板着脸，但也没说什么，马车进了门，听说老爷在书房里头，林和家的顾不得了，想着外院都是公公打理的，倒是比内院更加稳妥些，就带着薛燕径直到了外院的书房。林如海今儿个身子好些，正在书房处理堆积的公务，听说林和家的来了，倒是有些诧异，小厮还说后头还跟着个姑娘，他心里就有了盘算，恐怕是莫云问出了些什么东西，就合上了文书，让林和家的领着薛燕一道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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