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日月同辉阵之外，陈沉冷汗直流，所有人的视线都停留在她身上，她席地而坐闭眸运气，倏尔感受到一缕微妙的波动，再睁眼时她望向了一个地方，眸中倒映出一个人的身影。
其他人看去，什么也没看见。
陈沉捏了个诀，伸手向前触碰，蓦地，有清脆的破碎声，众人再一眨眼，陈珂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他席地而坐，以他为中心向四周蔓延的地方被绘制了一个阵法，有人低头，才猛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身入了阵法，抬脚之时似有水流波动，却触碰不到。
“陈道长。”碧华拱手一礼。
陈珂睁眼，接着起身，阵法随他而动，他即是阵法，他即是阵眼。
“陈沉为我护阵，其他人，以十二地支方向为准，找出十二个护阵人。”陈珂道。
“是。”众人齐声道，不过半轮又问了：“道长，咱们怎么找？”
“水流动的方向。”陈珂回道。
半轮不知何意，看向玉李，带着疑惑重复了一遍：“水流动的方向？”
玉李下巴抵在扇上，细细品味此话的意思，又低头看着脚下，恍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恐怖的气息在互相震荡着，帕萝一拳又一拳，打偏了仡簌的剑，左手按住仡簌的右臂，右手一拳砸在他脸上，仡簌的脸颊上出现一个凹陷的血洞，忽闪的紫色雷电噼里啪啦炸响，他的伤口处瞬间一片焦黑。
案弛轻功了得，他总能以最好的时机拉开和仡佐的距离，手中的弯弓射出箭矢，挡住了仡佐向前的路。
敬九思那边，手持一把紫色的长剑，他很高，因此手中的剑也格外的长，这长剑是器谷大师紫酉阳得意之作，传说这剑是在长嵇最高山不见所铸，长剑置于最高点，历经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故此剑又称为九煞罡，长剑挥舞起来总是格外耗费力气，但是敬九思的动作却十分轻盈。
对面的全知佝偻着身子，动作很慢，但他总能在最关键的一刻躲开敬九思的攻击。
几人的战局分裂且明了，孤菱臂弯中的披帛随风浮动，他盯着帕媞麦道：“也怪我想偏了，若是杀了你，这南崇还有谁能坐上九五之位呢？”
话落，披帛一动，白绸犹如薄蝉一般轻盈飞来，此等优雅动作，抬指尖却是要直取人性命，翊世夷和王桠枟拽住帕媞麦的肩就向后退开，然而孤菱的动作实在太快，所有人都在一瞬间惊变了脸色。
帕媞麦从未觉得自己和死亡如此接近，悚然感攀爬上头颅，她瞳孔震颤，猛地闭上眼睛。
“铛”，厚重的响声遥遥回荡在太宗宫，帕媞麦缓缓睁眼，眼前有一道金光，一身着麻衣的和尚站在她身前，一百零七颗佛珠围绕着二人飞转，薄薄的金光镀的是梵钟的模样，披帛再不能靠近半分。
“老和尚，老和尚……”帕媞麦怔然，泪水涌出眼眶，她猛地向前扑去想如同以往一般抱住空念，却是脚步踉跄，穿过了空念的身子。
转身瞧向空念时才发现他的一双空洞无神的眸。
最后一缕执念藏在舍利里，就是为了保护她最后一次吗？翊世夷有些动容了，视线移向那不断攻击梵钟的孤菱，以及身影越来越淡的空念。
“没办法了。”翊世夷自言自语，拿出了一个黑色锦盒，锦盒打开后有一颗黑色药丸，这个药丸正是在太渊时余千秋送出的那个，保命的东西，此时此刻也不得不用了，毕竟这一架打完拿到药，自己就可以回奕徳了。
“执念？这一缕执念又能支撑多久？待我打散，你照样是个死。”孤菱冷笑道。
老和尚的身形越来越淡了，帕媞麦徒劳开口：“住手，住手。”她不怕死，她怕的是，老和尚再次离开。
众人都未曾注意翊世夷，除了林白。从心脏开始，黛色的血管变白，翊世夷眼球上的血丝也尽数变成了乳白色，她抬了抬指尖，试着开口：“长嵇煊，你在吗？”
那边似乎怔愣了一下，接着不确定开口：“百卉？”
“借内力一用。”听到回答，翊世夷并没有过多的废话。
话音刚落，从心脏处涌入一股宏厚的内力，长嵇煊嘴上没停，他笑道：“你会说借？真是稀奇。”
翊世夷的境界一路攀升，凡武、洗伐、蜕灵、半步他心、无我。黑色丝线缠绕着心脏上的白虫，白虫挣扎着身子，越挣扎那黑线便收得越紧，不到半晌，那虫子便奄奄一息，不敢再挣扎。
只是到无我便停了吗？翊世夷有些头痛，她张开手掌，感受着剑意，太宗宫里一红白相间的剑不断发出嗡鸣声，似乎在渴望被召唤。
敬九思动作一顿，蓦地竟有些握不住手中的剑，他回首看了翊世夷一眼。
孤菱不知何时停了攻击，他死死盯住翊世夷，面上是从未出现的恐怖神色。
此时此刻的翊世夷手腕上、眼球上、额头上，处处都是交错的乳白色细线，瞧着十分恐怖。
“温小姐，你怎么了！”帕媞麦惊诧道。
“通心蛊，错不了，是通心蛊。”孤菱低声笑着，“找了你这么多年，真是……太棒了。”此时此刻，什么南崇，什么九五至尊，什么太女，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孤菱腰上的菱纱脱落，温润如水，堆叠在他手心。
雪菱纱，孤菱真正的武器，翊世夷面上浮现认真之色，她轻呵：“剑来！”
接着，破空声而来，红白相间的剑出鞘掠来，翊世夷接剑，指着孤菱，说道：“试试。”
孤菱瞬间身动，雪菱纱飞出，轨道诡异多变，翊世夷却能时时洞悉它的位置，每每接下一击，身子都会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内力的差距是无法跨越的鸿沟，但是翊世夷觉得，可以一试。
才短短一瞬，翊世夷便退了十步，站定的一瞬，她横剑于胸前，剑意四起，似有龙吟虎啸，雾气涌动，同雪菱纱碰撞在一起，一击后雪菱纱收回，翊世夷挽剑，换了姿势。
“隐龙诀第六层？你还真是和你娘一样。”孤菱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先是有悸色，而后又是讥诮。
话落之后孤菱又动，雪菱纱环绕在他手臂之上，送出后欲想卷住翊世夷手中的剑，然而剑意澎湃，雪菱纱再不能进一步，此时二人对峙实在美极，孤菱蓦地后拉雪菱纱，卸去翊世夷的剑意，又卷住剑尖向后一扯，翊世夷握剑很紧，身子向前一个踉跄，左手和孤菱对掌，一掌后翊世夷身子向后退去，她砸在门上，呕出一口血，吃一颗平息内气的药丸，翊世夷又扶剑起身。
这样下去似乎不太行，翊世夷感受着有些枯竭的内力，林白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他抬掌抵在翊世夷背后，开口道：“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阵外，陈沉坐在陈珂身旁，她一边注入内力维持阵法一边跟陈珂聊天。
“陈珂，你可有看到林白？”
“叫小叔。”陈珂无奈于无时无刻都得矫正她的称呼，听她问出的问题又道，“林白在里面。”
“他不会武功，在里面没事吗？”陈沉狐疑。
陈珂沉吟一阵，才缓缓道：“南崇若有羽化境高手，其中之一定然有林白。”
陈沉沉默了，她欲言又止。
“你说这话有没有考虑到会被打？”
陈珂眼角抽了抽，继续道：“这话可不是我说的，这是哭寂道长说的。”
“让那个老道开口可不容易，为什么会这么说呢？”陈沉想到那个正经的老道士，他怎么也不像会开玩笑的人。
“林白修习的万卷书很厉害，这门心法原先是邪功，这邪功说着你应该也耳熟，叫灭善书，能吸尽修士的内力为自己所用，后来被温玉宁亲手捣灭。林白根据灭善书创了万卷书，万卷书的作用和灭善书恰巧相反，它能把自己的内力渡至他人身上，以林白的内力来说，区区羽化，不过是一隅之地。”
“这么厉害？只要有林白相助，就能速成羽化境？”
“不是。”陈珂摇头，“人通过不断修习锤炼经脉，什么程度的经脉容纳什么程度的内力，若是强行注入内力，修士会爆体而亡。这个功法的用处在于，之前是蜕灵境的人，若是受伤跌至凡武，林白便能轻松把其境界上拉。”
“这么说来也还是没用。”陈沉叹气。
“不见得。”陈珂不知想到了谁，又注意到陈沉垂头丧气的模样，有些恨铁不成钢，“林白除了万卷书，同时还会医、毒、音律、棋术等等，你拜他为师，很赚。”
陈沉这次没有反驳了，她撇过目光，也没有答应。
宏厚的内力被注入经脉，温热的感觉在体内升腾，翊世夷又吃下一颗疗伤的药丸，境界在不断攀升，从无我，至入他，又至定心。林白讶异出声：“居然还能。”
说完，比刚才更加凝实纯净的内力注入了翊世夷的身体，最终她的境界稳固在了半步羽化，翊世夷虚握手指，侧目看着林白。
“谢了。”她道。
孤菱感受到她身上的气息，目眦欲裂，他哑声：“果然，十年前杀你，是正确的选择。”
翊世夷从一瞬间的怔愣，到眸中载上杀意，她冷笑道：“原来，十年前对我动手的，是你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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