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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老头须发皆白,身着白色道袍,飘飘遗世独立,宛若天上的老神仙,只是身上扛了个人,奇怪得紧。他眯着眼睛确认牌匾上的字,看清后笑着点了点头,就要踏入,一条红色鞭子拦住了他的去路。

        “沉阁现在不接待人,请回吧。”

        老头看去,拦路的女人一身红纱,脖颈处缠了条红色手绢,她用玉冠束了发,有一双椭圆的杏眼,颧骨微高,红唇紧抿,身上揉杂了娇俏与冷艳,并不矛盾。她最典型的还是左右眼下的两颗朱砂痣,叫老人一眼认出了她的身份。

        “红砂痣?”老头摸着胡子,“你不在黄花楼待着,跑这儿来干嘛?”

        荆莎有些诧异自己被认出了身份,她打量一番眼前的老头,视线突然转移到他扛着的男人身上,莫名有些眼熟,在瞧到他倒挂着的脸时才一声惊呼:“杨尧!他怎么了?”

        “这小子啊。”老头乐呵呵把杨尧放下,“被人打了一顿,没死。”

        说完就要进沉阁,完全不顾趴在地上的白衣公子死活。

        “你帮我看一下这小子。”

        荆莎又一鞭子拦住了老头,狐疑道:“我怎么知道杨尧不是你打的?这沉阁今日谁也进不得。”

        “那他怎么能进?”老头指着一旁不动声色踏进门槛的松子,松子尴尬笑了笑,快速窜了进去。

        荆莎扯了扯鞭子:“人家是沉阁的伙计,人家不进去谁进去?”

        老头挠了挠头似是有些着急,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说:“没办法了,我得进去一趟。”

        话落,他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然而荆莎知道,这老头并不是消失不见了,她握着鞭子的手松了松,手心已经积了汗,连她都没有反应过来,这老头的轻功已经登峰造极了,若是说境界,绝对在她之上,更或者能与楼主比肩。

        老头一眨眼就到了天品院门口,他刚一停下脚步,就听到了马嘶声,白熙马从一处水塘边冲了过来,围着老头转了好几圈。

        “去去去,你这驴子,你主人在外面呢。”老头推开白马,看到了站在前方的粉衫丫鬟。

        “姑娘,受宫里一老朋友所托,你家小姐这几日,就由老夫保护吧。”老头拿出一个瓷瓶递了过去。

        赵粉狐疑,但还是接过,点了点头,转身回了屋子。

        现在的年轻人,老头笑着摇了摇头,又蓦地一拍脑袋,杨尧那小子好像还伤得挺重,这么放着伤又该加重了,想着老头就要回去扛人,刚转身就看到荆莎扶着白衣少年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白熙马又是一声嘶鸣,十分欢快。

        “臭,臭老头,你就是这么对待徒弟的是吧。”杨尧一醒来先是猛吸了一口灰尘,接着茫然睁眼,左瞧右看了好一会儿才确定自己正趴在沉阁门口。他这会儿虽是被扶着的,却已经控制不住要动手的心了。

        “你这傻子,居然还去招惹他心境高手了。”老头吹胡子瞪眼,“是不是用了雾隐术才跑掉的?你以为你那点道行真能跑掉?还不是有人善了后。你行走江湖老是意气用事,这会儿栽了个狠跟头,看以后还不多留个心眼。”

        杨尧被骂得抬不起头,他委屈道:“你这老头,不帮我报仇,还在这数落我,我师叔说侠义之人不需要那么多心眼,让我别和你学坏了。”

        杨尧的师父,荆莎已经知道这老头是什么人了。雾隐现任门主孙沛白的师兄,也是当今大庆皇帝所聘的国师,杨儒,其修习的是道家之术,向来是不问世事,现在竟是为了徒弟出了俯天城。

        “你师叔那呆子懂个屁,要是没有心眼子雾隐早就没了。”杨儒呸了一声,恨铁不成钢,杨尧虽是自己徒弟,但怎么看怎么都是和他那呆子师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话锋又一转,“不是师父不给你报仇,师父此次还有别的任务,不过伤你的那个地七嘛,有人会去杀他。”

        “谁啊?”

        “奕徳李家,李淮雪。”

        月下仙门,月下无人,置身仙门。众人对月山称赏不置的美词,却已秋风低过,悲落叶,叶落绝归期。

        血液浸透了月下仙,一人从尸堆中晃晃悠悠起身,他盯着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喃喃自语:“我活下来了,我活下来了。”

        “刘祎死了?”

        北阁之上,听到此话的男人压低了头,战战兢兢回道:“是。”

        “可恶。”仡始短钩猛地插入木桌,这次伏流在羲和城下了大功夫,温暮月,随玉一个没死,还把仡簌折了去。

        “月下仙那些傀儡呢?”仡始垂眸盯着尸体堆里疯魔的男人,“这些小门小派的东西,用处不大。”

        “禀大人,傀儡……都没了。”

        仡始一顿,接着咬紧牙关,一字一字道:“废物,仡簌这个废物。”

        “大人,咱们赶紧走吧,计划败露,再不走怕是来不及了。”

        “把仡簌和刘祎都带好,还有下面那个。”仡始说着抽出短钩,眼神阴鸷,若不是那个陈紫执意寻死,他们此次任务不见得会失败。随玉那个疯子,这次没杀了他无疑是放虎归山,温暮月这次没杀掉,以后也就更难了。

        仡始正想着,突然静立不动了,刚刚那人出门后好像就没了动静,他侧过脑袋盯着门,手中的钩一下甩了出去,扎在门上,以他的力道,刚刚那一击应当是直接将门毁掉的,但是短钩却只入了几寸。

        “出来吧。”仡始缓缓抽出长钩,他不动声色靠近门口,然后猛地一击,门板炸裂,背后空空如也。

        “用钩?”

        身后的声音一出,仡始手中的长钩就向后一击,碰撞声响起,仡始被力道震得向前走了几步,他猛地一回头,看到了个胖胖的女人。

        女人身着黑色绸衣,墨发微卷,一双琥珀色的眸,她面上笑得和蔼可亲,把仡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仡始的视线又向下,看到了她手中的剑,通体白色,形如眉月,弯曲处薄如蝉翼,隐隐透明。

        “眉月剑,李淮雪?”仡始讶异出声。

        “用钩倒是少见,自八年前萧贵妃杀了斐如画,也是再无机会,和你们用钩的交手了。”李淮雪笑眯眯盯着仡始的长钩,“你这钩就是斐如画留下的吧。”

        仡始不答,向后退了几步,他入他心境不过三年时间,眼前的女人却是比随玉还恐怖,恐怕在境界上已经摸到羽化了,她执掌奕徳第二大商号,平生最恨两件事,一是动她的钱,二是动她的人。李诺值身死瞒不过她,她此行,是来杀人了。

        “你最好,不要再后退了。”李淮雪背着一只手,另一只手轻轻一挥,星芒乍现,一道裂痕出现在仡始身后,四分之一的楼体就这么被削去。

        仡始起了冷汗,刚刚那一击他完全无法抵挡,若是硬抗,只怕一只手要被削下。

        “我这招你见过的吧。”李淮雪收了手,和气问道。

        仡始蓦地想起来了,这招他伤那两人的时候见识过,只不过同李淮雪刚刚的一击比起来,一个是沟渠,一个是苍山。

        “那小子,就不是学剑术的料,平白坏了我这眉月剑法。”李淮雪挽剑,“你接我三剑,能接下,我就放你走。”

        放屁,仡始心里暗骂这奸商,眉月剑法拢共也就三招。

        “魇星。”李淮雪不等仡始回答,她的话向来是通告,而不是商量。

        星芒再起,五道不同方向的剑气攻向仡始,刚刚一击李淮雪竟还未用全力,这魇星原就是五式,剑势起后形成一道五芒星剑光,无处可躲,故称魇星。

        仡始好似被困进了牢笼,躲无可躲,他不甘,莫不是今日就要殒命于此。

        “李当家的,莫要动怒啊。”

        随着一道轻飘飘的声音出现,一条白色披帛乍现于空中,勉强挡掉三道剑气后被绞碎,碎布落在地面,像是随风飘落的栀子花瓣。即便被化解了三道,仡始仍然挡不下最后两道,他勉强一搏,断掉一条手臂,受击飞出了阁楼,砸在一人脚边。

        仡始艰难抬头,惊喜道:“孤菱大人。”

        孤菱垂眸盯着他,似笑非笑。

        李淮雪掠出阁楼,眼前突然出现的男人一身白衣,眉眼清隽入骨,面庞白璧无瑕,他披散着雪色长发,宛若冰山上一株独立盛开的冷栀子。李淮雪却是明白,他可不是什么孤高独立的白花,而是杀人不眨眼的玉面魔头,伏流天四,仡孤菱。

        “等我好久了吧,李当家的。”孤菱无奈拢了拢身上的披帛。

        “禄琴是你出的手?”

        李淮雪脸上永远都有一层打不破的笑容面具,仡始瞧着眼前两个最有名的笑面虎,不由打了个冷颤。

        “当家的放心,乐仙没那么难杀,被他跑了。”孤菱弯着眸,眼中积的碎冰有些载不下。

        “既然跑了,还不去追?来拦我作甚。”李淮雪疑惑。

        “我伏流的人,也不能说杀就杀。”孤菱瞧着仡始,“伏流地九人每年都有更新,三年来好不容易培养了些不错的苗子,可不能折了。”

        “天四大人说笑了,我可不是折你们的苗子,我手下被他伤、杀了两个掌柜,找他抵一条命,不过分吧?”

        “是不过分,你可以试试。”

        二人笑里藏刀,针锋相对,李淮雪不恼,她点了点头,像是同意了孤菱的话。

        “既然如此,天四大人,请赐教。”

        “魇星。”

        话落,李淮雪身形消失,眉月剑一出,剑光一闪,论是眉月青天挂玉钩,仿佛真在空中浮现了一轮下弦眉月,五芒星乍现,孤菱神色淡然,脚步一动,罗袖透出栀子的香气,臂弯中的披帛随着他的动作起舞,雪色波纹涌动,一点点化去了剑气。

        一击落下,孤菱发丝随风轻动,白衣不染尘半分,只是那条雪色披帛已经被割了不少口子。

        “可惜了上好的香雪兰。”李淮雪盯着那条披帛,是真心实意感到惋惜,这香雪兰是温氏在牡丹城独卖的,一匹绸缎可就十万两白银。不过惋惜归惋惜,孤菱这种人钟爱香雪兰,反倒是香雪兰吃亏了。

        “我这第二招,可要接好了。”李淮雪微微俯下身子,脚尖撑着地面。

        “夜烛。”她轻飘飘道。

        她一动,孤菱随之也动,仡始看去,那李淮雪的身形好似一顿一现,每次都出现在不一样的地方,晃神期间,眼前剑光一闪,接着被披帛挡下,刚刚李淮雪竟是偷袭他,仡始冷汗直流。

        “轻纱。”

        微不可闻的声音传入仡始耳中,接着他感觉面上被什么东西罩住,叫他难以呼吸,那种窒息感愈发的紧,他痛苦嘶吼两声,随后“砰”一声,白色碎片又宛若栀子花瓣,徐徐飘落。

        仡始窒息太久,眼前一黑,脑袋有一瞬间空白,待眼前恢复了清明,他才看到有血液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并且眼前的景色正在飞速倒退。这些血液,是他的,还有……仡始勉强侧过脑袋,还有血液,是从孤菱手臂上滴落下的,似是后知后觉一般,剧痛攀上仡始的脑袋,他大口大口喘气,想要捂住脑袋,才发现另一只手臂也消失了。

        靥星临夜烛,眉月隐轻纱。

        李淮雪负剑停在原地,直到看不见那二人了才收了动作。

        “活不了咯。”她擦拭着眉月剑,笑眯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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