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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传说在大庆开国时,有一貌若天仙的公子,他的一张相貌可使山峦倾倒,日月东沉,他厌恶被关注相貌的日子,于是戴上面具,躲进了一地险高崖,他日日弹琴哀歌,吸引了路过大庆的奕徳公主,公主独自甩开护卫爬上了险山。两人一见钟情,月亮如钩悬挂在夜空中,漫天繁星似乎也在为他们的爱情喝彩,他们定居山上,并为这座山峦取名为“月”。

        这就是月山的由来。

        月下仙云雾缭绕,听那茶楼的说书先生说,身着月纹银裳的月下仙弟子就像是独立于仙山之上的仙人,他们手持乐器,走路时会踏着那闻名天下的星月步,风吹仙袂飘飘举。

        只是现在不同了,他们皱缩着瞳孔,身子僵硬,是被控制住的傀儡,哪还谈什么仙人之姿。

        南国之最,巫蛊之术,这伏流竟是和南国之人沾上关系了。南国毒瘴环绕,闭国不交,已是很少瞧见他们出来活动了。

        女人带着温暮月七弯八拐,进了一空旷的阁楼。

        “你且在这儿待上几日罢。”女人冷声说完,出了阁楼。

        温暮月无言而立,好一会儿才打量起这座阁楼,里面早已被搬得空空如也,连一张床都没有,楼上吹进的风摧得木窗吱吱作响,温暮月理着裙子坐在地上,静静发呆。

        这阁楼不论是里面还是外面,都安静极了,没有蜡烛的楼里随着时间流逝逐渐黯淡下来。

        温暮月终于动了,她扶着墙壁,走到了稍微透了些光亮的木窗旁,手中紧紧握着的白纸终于被打开,温暮月终于看到了上面的字。

        “门没锁,今日子时,楼顶见。”

        这是那个戴着斗笠的女人塞给她的,分别之时,她道:“有人监视。”

        温暮月会意,待那露骨的视线消失后,才敢打开白纸。这个女人为什么要帮助她?温暮月猜不透,但此时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了。

        距离约定的时间约莫还有一个时辰,温暮月撕碎白纸,把它们塞进窗上的缝隙,又坐下了,没用饭,穿得也有些许单薄,温暮月久违地感受到了心脏的钝痛。

        她攥着衣服,忍住剧痛。

        随着子时的到来,那种痛意也被温暮月压制下去了,楼门被轻轻推开,她警惕望了过去。

        是那个女人来了,她手中抱着斗笠,露出一张温暮月熟悉的面容,温暮月的记忆一下就被拉到了那个时候。

        庆鼎三十二年,药谷。

        兽医仙拒不出谷,由着门外的黔门妖人跪了个三天三夜,她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眼尾有黔门的妖纹,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她额头上的血液都盖住了眼尾的妖纹,她手中抱着一条巨大的森蚺,哀声乞求。

        “救救它吧,兽医仙。”她哑了嗓子,还在哀求。

        正巧,温暮月坐着马车去药谷瞧病,她听到声音叫停了马夫,掀开窗帘,瞧那森蚺瞧了许久。

        “赵粉,笔墨纸砚。”

        一笔一笔写下药材和治疗方法,温暮月唤赵粉去送了方子,那女孩接过后还怔怔的反应不过来,温暮月也不多说,唤了马夫进谷。

        过了一月,她痊愈了,出谷时被拦住,那女孩还没走,她依照方子医好了自己的森蚺,她跪在马车前磕头,执意要见温暮月。

        赵粉的呵斥声被温暮月制止,她下了马车扶起女孩,给了她一块桂花糕。

        “你的森蚺十分漂亮。”温暮月笑道,“有你是它的福气。”

        没想到时隔四年,她们又再见了。

        “竟然是你。”温暮月笑道。

        “别来无恙。”女人眼眸弯了弯,眼尾的妖纹瞧着也不是那么渗人了。

        她把斗笠递给了温暮月戴上,手中拿了一条黑色长绳,二人上了阁顶,女人把一端绳子拴在自己腰上,又背上了温暮月。

        “底下人太多,只能从南侧这的悬崖跳下去,这悬崖下有个山洞,咱们先进山洞,再从小路下山。”

        女人解释完,定了身子,一跃而下。

        这地方她早就探查过,不然也不会把温暮月关到这南阁,随着落地的实感出现,女人指尖出现一缕紫色火焰,她一弹,火焰顺着绳子烧了上去。

        又弹了一缕紫焰,温暮月却是不动了,随着火光的映照,一个高大的身形出现在洞口。

        女人连忙拽住温暮月向后退。

        “蒋思岐小姐,我就知道你不太安分。”男人低低笑了一声,掌心燃起更亮的紫焰。

        “你找机会跑进山洞,一直往里跑,会有路的。”蒋思岐小声提醒温暮月。

        “那你呢?”

        “我不是伏流的人,他不敢把我怎么样。”蒋思岐说着解下了腰间的长鞭,又面向男人嘲讽道,“你不是我黔门之人,我没理由听你的话。”

        “看来刘掌门教导无方啊,你们黔门是什么东西,也敢跟我这么说话。”男人愠怒,握紧手中的长剑,“你个洗伐境的废物,也敢跟我叫嚣。”

        “我黔门可不是依靠这境界说了算的。”蒋思岐冷笑,身后悄然打开的暗盒爬出了一拳头大的白虫。

        “杀了他。”她阴狠开口,接着山体震动,无数被控制的月下仙弟子一跃而下,他们动作有序,快速包围了男人。

        “你的蛊术在我面前不过小巫见大巫,还得多练练,你杀死了这些月下仙的人,便也尝尝被他们杀死的滋味吧。”

        蒋思岐护着温暮月撤到山洞口,那些月下仙弟子一拥而上,他们实力虽不及生前,却因人多势众,男人暂时也破不开包围。

        月下仙弟子拥着男人向崖边走去,蒋思岐趁机拉住温暮月窜进了山洞,她向男人露出讽刺的笑容,带着温暮月继续深入了。

        突然,砰的一声,山体震动。

        一个被削断手脚的月下仙弟子被男人一把扔进山洞,蒋思岐面色一变,连忙压着温暮月伏下身子。

        随着一声爆炸,血肉横飞,温热的血液洒落在两人身上,蒋思岐眼尾的妖纹因为喷洒的血液更显妖冶,她舔了舔嘴唇上的血液,冷哼一声:“这么快就破开了。”

        温暮月视线之内皆是一片红色,她侧眸,看到蒋思岐在抚摸长鞭,那长鞭颤了颤,接着发出“嘶嘶”的声音。

        一双竖瞳警惕盯着洞口,原来在蒋思岐腰间的并不是鞭子,而是一条通体褐色的蛇。

        “二姊,给我抽他。”蒋思岐冷哼一声,手中的褐蛇闭上了眼睛,接着蛇体开始分泌一层黑色的粘液,随着蒋思岐的动作,褐蛇被送出,劲风扫过,蛇尾稍稍抽中了男人的袖子,那一截袖子立马熔断,如烟雾般消散了。

        “好厉害的蛇。”男人盯着蒋思岐手中的褐蛇,眼中有贪婪。

        竟然还打上二姊的主意了,蒋思岐愤怒,南国之人,以虫为蛊,毒物为友,那种杀人越货横刀夺爱的行为在黔门也是耻辱的,这伏流的人竟然这么恶心。

        “今日你就把命留在二姊身上吧。”蒋思岐放下褐蛇,原地坐下,手中拿出通体白色的玉短笛。

        温暮月认出来,这是白日里她控制那蛊虫所用的。

        “沿着山洞一直往里走,有一条小道可以下山。”蒋思岐冷静说完,吹响了玉笛。

        尖锐的乐声割裂山洞的石壁,徐徐灰尘落下,褐蛇扭动着身子,“嘶嘶”声响彻洞内,它蓦地一闪,便不见了身影。

        温暮月听了蒋思岐的话就朝深处跑了去,被男人发现,他怒喝:“想跑?”

        随即他就挥剑直指温暮月,想要拦住她去路,蒋思岐冷冷盯住他,乐声一变,似是激荡在壁崖间的碎石,褐蛇飞起,一口咬住男人的剑,剑身顿时有些发黑。

        男人连忙抽身,震惊地盯着褐蛇:“好毒的蛇。”

        温暮月听到后面的动静,一直没有回头,又是一阵地动山摇,碎石和灰尘落下,她警惕躲过,顺着路一直往里走,路愈发的窄,她栓起裙摆和衣袖,侧着身子深入。

        不过半炷香时间,二人已过了上百招,褐蛇不知是在哪一次的攻击中被伤了蛇体,黑色的粘液混杂着红褐色的血液,十分渗人。

        蒋思岐额头已有密密麻麻的汗液,她停下吹笛的动作,警惕望着男人。

        “不过是洗伐境的废物,竟妄想和我抗争。”男人说着,就要挥剑解决蒋思岐。

        却见蒋思岐露一个出古怪的笑容,她手中早已打开了一个盒子,滚滚浓烟就这么溢满山洞。

        “你就这点手段?”男人哈哈大笑,然而下一秒却变了脸色,一股刺鼻的味道窜进鼻腔,他立马就有了昏昏欲睡的感觉。

        蒋思岐早已捞起褐蛇跑路,蓦地,她猛地呕出一口鲜血,剧烈的疼痛蔓延胸口,她却脚步不停,因为她深知这阵浓烟拦不住他太久。

        此时此刻的温暮月已经跑出山洞了,出来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激流,它飞溯向高崖,成了这月山一处高悬的瀑布。

        还不能停,那个男人很强。温暮月微微眯眼,在月光下隐隐辨认出了一条小路,随手摘下一颗杏子咬了一口,酸甜的味道叫她头脑清醒不少。

        进了杏林路又暗了几分,温暮月不得不慢下脚步,总发觉走了许久都没出林子,温暮月盯着雾沉沉的天空沉思。

        突然,一声巨响,一道模糊的身影坠下。

        她砸在树上,呕出一口鲜血,接着顺着坡度向下滚了几圈,温暮月接住蒋思岐,先是把脉,接着赶紧喂她吃下药丸。

        “快跑。”蒋思岐拽着她的袖子,哽声道。

        温暮月什么都没问,她抱着蒋思岐,也不再辨认路线,带她疯跑着,刚刚探手,蒋思岐腰间已然没有了褐蛇,那条被她叫做“二姊”的蛇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虽然夜黑,但温暮月跑得还算稳,但她终究是不会武功的,没多久就被追上了。

        “他的目标是我,你快离开吧。”温暮月发觉已经跑不掉,她放下蒋思岐,又给她塞了药丸。

        吃了药蒋思岐已经好了不少,她没听温暮月的话,咬牙站起身,手中的玉笛向前一甩,随着一道清脆的碰撞声,玉笛又飞了回来,上面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痕。

        “快走。”温暮月把蒋思岐护在身后,“我不会有事的,你先走。”

        蒋思岐根本不信。

        都说黔门妖人无恶不作,嗜杀成性,蒋思岐却不这么认为,她觉得黔门只是和这些江湖正道人士理念不同罢,她黔门再如何称妖,总归还是比不得这伏流。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我不是那种背信弃义之人,丢下你我做不到。”

        “你已经报过恩了。”温暮月拧眉,“你死了,你的森蚺,你的蛊虫,它们都怎么办?”

        “门主会替我照顾。”蒋思岐执拗说道。

        鼓掌声从不远处传来,男人嘲讽地笑了:“真是一出好戏,作恶多端的黔门妖人竟然是这般讲道义之人,看来刘掌门教导有方啊。”

        “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伏流地九,仡簌。温家小姐,久仰大名。”仡簌盯着温暮月,眼中流露出兴奋,“温世墨把你保护得那么好,我们都找不到下手点,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竟然是他心境高手。”温暮月皱眉,伏流从上至下分为:圣、天、地、玄。圣一人,天四人,地九人,玄十八人。圣和天近些年来都没再听到消息,倒是地九人常常出现在视野内,他们均为他心境。

        这仡簌虽排九,却是地九人里剑法最甚,他修习的采桑诀是大庆以前一弄蚕商人所制,剑法玄妙,以剑采桑。

        “一想到温世墨痛哭流涕失去唯一女儿的模样,我就忍不住雀跃。”仡簌激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五年未动的地一就是被他杀了吧?难怪你这么恨他。”温暮月嗤笑,“你除了动我还能怎么样?复仇?笑话,以他的武功,杀你就如同杀死仡栗那么简单。”

        “你找死。”仡簌被激怒,他红了一双眼,手中的长剑隐隐透出绿色。

        剑诀一出,温暮月闻到了桑叶的味道,身后的蒋思岐挣扎着就要拦下攻击,被温暮月攥住了手臂。

        一个不起眼的黑色物什快速靠近仡簌,它盯住仡簌的手腕,爬上他的衣服。

        绿色溃散,却是剑光一闪,黑色物什飞落,温暮月连忙弯下腰捞起它。

        是圆眼蛛,它趴在温暮月手心,断了两条腿,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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