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恐怕那不是什么登徒子。”温暮月脱下黑袍，微微蹙眉，“我们已经被盯上了。”
“他们会动手吗？”岳墨盯着楼台，那里没有拉门，隐隐有冷风透进来。
“不会，若是要动手刚才便能动了，他们出手试探是还不确定我的身份，你的实力也没有完全暴露，他们不会轻举妄动的。”
“那他们是准备？”
“明天的，月下仙门内大比。”
温暮月起身拉上了楼台的门，又闭了窗户：“今夜好好睡吧。”
岳墨应下，手指按住桌布，一个黑色的东西快速窜到下面。
“那我先回隔壁了。”
“嗯。”
目送岳墨离开，温暮月面上出现了些许玩味，她坐下，倒了杯茶，一手拿着茶杯一手摸了把桌下，收回手时指尖立了个小蜘蛛。
“圆眼蛛。”温暮月同它对视，它缩着四对足，安安静静蹲在她手指上，细细看去它的一双眼睛里有不解，有惊恐，有很多复杂的情绪。
这圆眼蛛蛛如其名，一双大眼睛长在纯黑的蛛体上，但这并不是它们真正的眼睛，而是储存毒液的囊，它们真正的眼睛藏在毒囊下，很黑，和身子融为一体。
但温暮月还是精准找到了，它盯着她有些慌乱。
“我不会告诉岳墨我发现你了。”温暮月安抚它，毕竟岳墨也没做什么，只是放了这圆眼蛛站岗罢了。
它智商极高，听了温暮月的保证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接着身子一滚，整只蜘蛛躺在温暮月手心。
若不是温暮月发现了它，它今晚就只能抠着桌底挂一夜了，毕竟这个品种的毒蛛不会吐丝。
温暮月拇指摸了摸它，把它放到枕边，吹了蜡烛入梦。
随着身旁的呼吸声逐渐均匀，圆眼蛛立起了身子，它夜视能力极强，盯着温暮月看了几眼，发现她是真的睡着了才缩着身子悄悄窜进她掌心，舒服躺下。
翌日，雨还在淅淅沥沥的敲打。
楼台的门被重新打开了，清新的气息流入房里，外面高大的白杨坠着翠绿的叶子。
随着“啪嗒”一声，一个黑色的物什被弹飞，小家伙立马呲出尖锐的毒牙，刚从睡梦中被吵醒，它还没发觉发生了什么事，毒液滴落，它四处打量，然后和岳墨一双冰冷的眸对视了上。
呲着的牙立马收了回去，它向后望了望，白天了。
若不是它本就通体黑色，现在定是面如菜色，它连忙缩着四对足，颤颤巍巍，很是害怕，求助的眼神瞟向温暮月。
温暮月憋笑，听着岳墨教训它。
“你就是这么守夜的？”岳墨两根指头把它夹起来，它还好是没有壳，若是有已经狠狠缩进去了，自知理亏，它矮下毒囊隔绝了岳墨的视线。
这种行为无疑是掩耳盗铃。
它不着力，晃悠着四对足，然后听到岳墨不带感情说：“我不要你了，你走吧。”
听了这话，它大为震惊，连忙向后缩了毒囊，一双眼睛满是不可置信。
接着是伤心，若是它会流泪恐怕已经泪眼汪汪了。
岳墨内心复杂，他当年选择这只圆眼蛛就是因为它智商极高，毒液又是至毒。只是后续相处才发现这圆眼蛛生性暴躁，很难相处，约莫处了一年这只圆眼蛛才对他认了主，这不用不知道，用了才发现这只圆眼蛛总是掉链子，白白浪费了他一年时间。
昨夜那种危险的时刻，它居然在别人手心里睡得那么香。不过，它居然能那么亲近温暮月，很是出乎了岳墨的意料。
“它和您有缘，便给您了。”
圆眼蛛正伤心，就发现自己被岳墨递给了温暮月。
温暮月接过，道了谢，圆眼蛛立马从大起大落中回过神来，它亲昵蹭了蹭温暮月手心，又躺得四仰八叉了。
岳墨看得拳头痒。
羲和城内，雨水冲刷了地面上的血液，腥味也被泥土的清香盖过，卖水果的年轻小贩挑着担子出了门，正入城不远，蓦地看到了个躺在地上的男人。
他小心翼翼靠近，男人已经浑身湿透了，身上有浓郁的血腥味，小贩走近才发现，这男人的一身红衣竟是被血染红的。
“你没事吧。”小贩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男人难受的皱了眉头，仍然没醒。
后面赶来的渔女见小贩蹲在那儿，连忙放下一箩筐的鱼虾。
“这是怎么了？”她连忙奔向小贩。
“他受伤了。”小贩放下水果，让渔女帮忙把男人移到他背上。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小贩终于背着人起身，他擦了擦汗道：“小霏妹妹，你去找大夫回来。”
“好。”吉筱霏应下，跑着去寻城南附近的大夫。
城南静悄悄的，随着摊贩的支棱逐渐就热闹起来。李氏依旧紧闭着大门。里面，李遥身后跟着大夫，那大夫见着面前的血人着实是吓了一跳。
大夫把了脉，又检查了伤口，给李遥开了方子：“这位公子伤得太重，你瞧这些血肉模糊的口子，是被钩所伤，上次见这种伤口，还是在八年前。”
“这位公子恐怕得在床上躺一月才可痊愈，幸好没伤了经脉。这两副方子，一副外敷，一副内服，一日三次。”
“好的，麻烦您了。”李遥一一记下，送大夫出了铺子。
回到屋内，他脸色复杂，今日卯时，铺子被敲响，他打开房门后这公子就躺在地上，嘴里念叨着李誉掌柜的名字。人虽是救了回来，却醒不过来，不知李掌柜如何，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李遥瞧着这出气多进气少的公子叹了口气，出门去抓药了。
月山，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
前方着一身月纹银裳的月下仙弟子轻飘飘走在路上，这月下仙山路险峻，若无人带领很难找到上山的路。
温暮月和岳墨身旁像是和别人隔了一条河，他们时不时看一眼岳墨，满脸忌惮之色。
岳墨毫不在意，他蹙眉盯着前面带路的弟子，和温暮月对视一眼，温暮月轻轻拍了拍藏在袖中的圆眼蛛，随即一个不起眼的黑色蜘蛛悄悄往前溜了过去。
戴着斗笠的女人视线一直在温暮月身上，见温暮月放出了圆眼蛛，她便也打开一个暗盒，一个通体褐色的蜘蛛也悄悄溜了过去。
温暮月回望过来，视线透过黑纱同女人对视上，女人暗暗露出一个笑容，温暮月淡淡收回了视线。
“不要小看圆眼蛛。”岳墨意味深长。
圆眼蛛的移动速度极快，它三两下就到了那弟子身旁，抬眼一看，吓了一跳，这弟子一双眼睛瞳孔缩得极小，唇上毫无血色，似是覆了一层白霜，他僵硬的肢体被银裳盖住，靠近才会发现有咯吱咯吱的骨骼声。
圆眼蛛还在观察，身后突然出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它转身，有它两倍大的褐色蜘蛛在身后虎视眈眈。
圆眼蛛立马呲出毒牙，它动作极快，率先攻击褐色蜘蛛，褐色蜘蛛有五对足，它忌惮地向后退了几步，然后隐入草丛。
圆眼蛛没有收回毒牙，瞧着树丛连忙赶了回去。岳墨接过它放在肩上，几息之后他面色突变。
“怎么了？”温暮月直觉事情棘手，开口问他。
“前面月下仙的弟子早已被控制，这次的行动恐怕和我们想的不一样，伏流可能已经控制住整个月下仙了，我们这次上山，是死路一条。”
二人脚步顿下。
戴斗笠的二人悄无声息出现在他们身后，一人沙哑着声音开口：“怎么不走了？”
威胁，这是毫不掩饰的威胁。
圆眼蛛站在岳墨肩膀上呲牙咧嘴，盯着二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凶狠。
“圆眼蛛，倒是稀奇，怪不得我这五足蛛害怕。”女人手中把玩着褐色蜘蛛，口中说着生涩的官话。
“你们要拦我们？”岳墨冷冷盯着她。
“月下仙门，月下无人，置身仙门。若半途而废，如何能见此美景？当真是人生一憾事。”
“若我们去那月下仙，才算是人生憾事。”岳墨指尖有黑色线团缠绕，他轻轻一弹，黑线直指女人面门。
女人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惊了一瞬。
岳墨冷笑一声，然而下一刻，在女人手中的五足蛛弹了起来，一口咬住细线，然后吸进口中。五足蛛的一条足瞬间变黑，然后融化，滴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音。
这五足蛛竟有这种妙用，岳墨冷漠开口：“它还有九条腿，能挡下我九次攻击。那么，第十次呢？”
“哎呀呀呀。”女人弯腰捞起五足蛛，“你个傻子站着干嘛？还真等我挡他九次攻击？”
“蒋姑娘莫慌，他伤不了你。”男人从身后抽出兵器。
温暮月盯着他手上的兵器，开口：“钩？”
自从斐如画在八年前身死，这世间便少有用钩者了。钩亦兵器也，似剑而曲，其身有刃，末端为钩状，护手处为月牙状，有尖有刃，所以钩杀人也。眼前的人耍得一手双钩，他动作异常轻盈，一瞬便到了岳墨面前。
岳墨没退，指尖伸出一把小刀，他挡住钩，男人横扫，劈向岳墨。
钩是近身作战的好武器，但对于岳墨来说，并不难解决。岳墨快速后退，步下所使轻功很快就拉开了距离，他一蹬树干，手中五条黑线飞出。
男人挡得很快，但还是比不上雾毒的速度，其中一条穿过他的双钩，直击面门，他堪堪一歪头，细线击中了他的耳垂，瞬间便有滋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男人眼疾手快，削掉了那只耳朵。
“可恶。”他捂着血流不止的耳朵，视线移向女人，怒道，“你还在等什么？”
女人有些不悦，但也没说什么，她又打开一个暗盒，在对面二人的视线下，一条通体黑色的虫子爬了出来。
“巫蛊之术，南国之人。”温暮月警惕起来，不知这女人想要干嘛。
女人手中又出现一个短笛，她吹响，虫子痛苦扭动起来。
“岳墨，阻止她。”温暮月大喊。
岳墨动作很快，顷刻间就到了女人面前，然而一把钩拦住了他接下来的动作，岳墨掌中聚气，一把拍向男人，顿时毒雾隐散，男人不小心吸入，他捂住口鼻手中双钩掉落。
岳墨一脚把他踹飞，接着指尖刀飞指蛊虫。
然而手中的指尖刀还未送出，岳墨就闷哼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他额头青筋暴起，唇变成了乌紫色，汗液顺着脖颈淌下，他浑身颤抖。
“岳墨！”温暮月跑到岳墨身旁，快速给他搭脉。怎么回事，她骇然，这李氏的毒药怎么会突然发作。
解药在沉阁的时候被赵粉和奴契一起收起来了，温暮月并没有带在身上。眼下也只能从怀中掏出药谷的解毒丸，温暮月扶着岳墨吃下，聊胜于无。
“没用的。”女人冷笑着，笛子向前一甩。
温暮月抱着岳墨伏下身子，躲过了攻击，但是笛子带着她的兜帽落在了地上，她抬眼盯住女人：“你做了什么？”
女人却是没说话，黑纱下她脸上满是震惊，她虚虚伸出手，又蓦地收了回去。竟然是她，温暮月的露面让她措手不及。
“他没什么事，只是会提前感受一下毒发之痛，这种痛感十二个时辰后会消失。”
温暮月没想到女人会解释，她警惕地盯着女人，生怕她接下来还有什么别的动作。
“别动他，我跟你们去月下仙，你们的目的，不就是我吗？”温暮月放下岳墨，脱下外袍盖住他。
眼下能走一个是一个了，岳墨若是去了定是必死无疑，而她不会，她尚有一线生机。
“你去了，就是死路一条。”
“不去，也是死路一条。”
女人攥紧手指，她蓦地俯下身子，正要开口，身后出现了一道隐晦的视线。温暮月也感受到了，她不动声色把岳墨向后拖了拖。
“走吧。”女人松开手掌，视线向后瞧了瞧，眼中有冷意。
“你能坚持住吗？去城里先和他们会合，不用担心我。”温暮月又往岳墨嘴里塞了药丸，“这个药丸保你一个时辰内没有痛觉，你快些下山。”
安排好岳墨，温暮月自觉起身，跟上了女人。在她发觉不到的时候，一个黑色的物什挂在了她的裙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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