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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金殿对峙


  

  第八十七章  金殿对峙

  白阔海甫一听闻自己的名号,愣了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恨恨地看了殷同全一眼,又想起郁灵素先前的叮嘱,面向皇甫孝安,“扑通”一声便重重跪了下来。

  “草民白阔海,叩见陛下。”白阔海大声说道。

  殷少英额间已渗出细细密密的汗,脸色苍白,只焦躁不安地望着殷同全。

  殷同全轻叹一口气,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工部尚书,摇了摇头。是邢大人做事拖泥带水,如今惹来杀身之祸,也怪不得他殷同全。

  礼数已毕,白阔海跪在地上,目光闪烁,目光时不时小心翼翼地扫过郁灵素,又扫过皇甫宸。

  金殿之上正襟危坐的皇甫孝安几不可查地笑了笑,清了清喉咙,朗声道:“郁灵素,此人可是人证?”

  郁灵素点了点头,笑道:“怎么,陛下看这江湖中人粗犷了些,便觉着这白头领不似好人了不成?”

  大殿之上笑声复起。

  “你这丫头好大的胆子,敢挪愉朕了?”皇甫孝安笑道。

  郁灵素丝毫不怯,朗声道:“灵素不敢,灵素还得仔细这条小命,还天下人一个清白呢。再者,在这大殿之上,陛下是君,灵素为臣;可在这朝堂之下,陛下乃是灵素正了八经的姑父,灵素初见陛下威仪,自是觉得万分亲切。如今郁家身陷囹圄,蒙受不白之冤,灵素之身入朝,自是无依无靠,若无姑父护佑,只怕不知哪日飞来横祸,便身首异处了。还望陛下能秉持公正,还灵安一个公道,还天下一份清白。”

  “果然伶牙俐齿。”皇甫孝安道。“你同你带来的这位人证有什么话便都一五一十地讲出来吧。”

  “多谢陛下。”郁灵素以灵安朝臣之礼回道。“陛下,郁灵素今日敢回来自投罗网,自是因为知道灵安在陛下的统治之下法度威严,朝臣在殷相的带领之下持心公正,绝不会冤枉忠良,亦不会滥杀无辜。殷相,您说灵素所言,是否在理?”

  殷同全面色未改,点头道:“郡主所言,句句在理。”

  郁灵素笑了笑,继续道:“既然如此,灵素便开门见山,邢大人,你方才说是本郡主同宸王殿下通谋诬陷于你,你可有证据?”

  邢大人恨恨地看了一眼郁灵素道:“你同宸王殿下早就暗通款曲,全灵安谁人不知?今日大殿之上你同宸王殿下眉目传情,文武百官也是有目共睹。我清清白白,却被尔等诬陷至此,我哪怕拼得一死,也要证明我的清白。”

  “若今日之事了了,只怕你的确要死,不急不急。”皇甫宸笑道。

  郁灵素接道:“邢大人,你无凭无据便只用有目共睹四字,就定下了本郡主与宸王殿下的罪,那才是真真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本郡主还没有喊冤,你倒先贼喊捉贼起来,真是让我看不起你。”

  “你……”

  “别着急生气,邢大人。”郁灵素摆了摆手。“你们这些文臣不是最喜欢说什么推己及人么?那我们便来推一推。方才宸王殿下拿了那么多的物证,你都抵死不愿意承认,还觉得我等诬陷于你。那你可真的能拿出什么证据,来坐实了郁家谋反,许家同谋,我二人联手诬陷于你的罪名吗?”

  “此事已有定论,岂能容你说脱罪便脱罪?”邢大人望了殷同全一眼,底气越发不足起来。方才皇甫宸物证拿出,便已震得他无可辩驳;如今郁灵素携人证归来,只怕他邢某人真的是大势已去。

  好一出夫唱妇随。

  “定论?哈哈。”郁灵素冷冷一笑。“仅凭只言片语便断定郁家通敌谋反之罪,陷忠良于不义之地,宁杀错亦不放过么?你可知,朝堂之上开口闭口寥寥数语,便是边关数十万将士浴血拼死;你可知道,血玉谷之战孤立无援,是宸王殿下与豫郡众将以命为饵方得扭转乾坤。若郁家真的要叛,当时何不放玄菁入了郁州;若郁家要叛,为何不直接挟持了宸王殿下,反而将豫郡十数万将士尽数交付殿下调遣。这一桩桩,一件件,血火交织,岂容你只言片语间抹杀?再言许家,数代忠义,一心国是,不陷党争,持身中正。如今那六个不肖子孙不知受了何人蛊惑行刺陛下,陛下都没有追究的意思,倒是你邢大人越俎代庖,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怎么,这天下是你的不成?金殿之上那把龙椅,你也想轮流坐坐不成?”

  邢大人伸手指着郁灵素,突然便收手向皇甫孝安叩首,声泪俱下道:“老臣之心日月可鉴,陛下明察,万不要受了那妖女蛊惑。”

  “朕自有眼睛看着,自有耳朵听着,不必你来提醒朕。”皇甫孝安冷冷道。“灵素丫头,你且把话说完。”

  “谢陛下。”郁灵素道。“灵安法度威严,无明令证据,只凭悠悠众口,便要污蔑同朝重臣,邢大人未免也太过自以为是。郁灵素今日,明知回朝便是自赴牢笼,亦需回朝还诸位一个朗朗乾坤。如今,郁家众人同许家众人都聚在这朝堂之上,倒不如请那六位下毒之人同这白头领对峙一番,真相如何,诸位当自有定论。”

  “好。”皇甫孝安一声令下,立即有兵士将那六人押解到朝堂中央。“该当如此。”

  殷少英面色愈发难看起来,殷同全倒是依旧镇定,只是深深看着郁灵素,目光中是说不清的阴晴不定。

  趁着白阔海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同那许家六人对峙之时,郁灵素终于得了片刻喘息之机,似是耗光了气力,头有些昏昏沉沉,软软地便要向后倒去。

  身后,一只手轻轻撑着她的腰身,温柔而轻巧的力道,无端地让郁灵素万分心安。

  灵素侧过头去看向皇甫宸,他依旧云淡风轻地看着朝堂中央的那场对峙,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郁灵素笑了笑,不再看他。

  “你能将白阔海收为己用,真是个颠倒黑白是非的人才。”沈洛云压低了声音道。

  “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郁灵素问道。

  “你怎么想便是怎样喽。”沈洛云一笑。“不过,这白头领到底在这下毒之事上起了如何的作用?”

  “肱骨之用,有他一人为证,抵得上千军万马。”郁灵素道。

  “这么厉害?”沈洛云笑道。

  “我讲起来未必绘声绘色,那许家六人同白阔海倒是有一副好口才,你便当茶楼听书吧,这其间是非曲直,还有那么几分意思。”郁灵素道。

  沈洛云撇了撇嘴,道:“你呀,在这朝堂之上,还跟在凌竹山时一个模样。”

  “我就是我,谁若看我不顺眼,爱说便说,说得过我便算我无能;要找打的,我也愿意活动活动筋骨。”郁灵素道。

  “宸王殿下,她这般无法无天,你就由着她来?”沈洛云笑道。

  皇甫宸挑了挑眉,道:“左右我保护得了她,便由着她吧。”

  沈洛云摇了摇头,继续听着那还算精彩的对峙去了。

  “还不谢谢我纵容着你?”皇甫宸轻笑道。

  “为何要谢你。”郁灵素不以为然。“不过,有你这么一个靠山,倒还蛮受用的。”

  良久,对峙之声逐渐止息,朝堂中央的七人各自归位,郁灵素走上前去,刻意同皇甫宸保持了一些距离。

  虽不必遮掩情思,但毕竟人言可畏,救人之事不可有半分疏忽。

  “陛下,这对峙之言惊心动魄,加之方才宸王殿下所举物证,足以证许家之清白。”吏部尚书叶玄道。“邢大人怕是难辞其咎。”

  郁灵素笑了笑,叶玄伯伯果然是个顶聪明的人,此时站出来,明面上是支持许家,其实质上却是送了殷同全一个顺水人情,将矛头指向弃子邢大人,而一举将殷同全父子从这乱局中摘了出来。不仅握紧了局势,也不会引殷同全怀疑,一举两得。

  “叶大人说的不错。”殷同全道。“只是,老臣尚有疑问,想请教郡主。”

  “请教不敢当,丞相问吧,灵素知无不言。”郁灵素恭谨道。

  “这白头领乃是郡主领来的人证,若郡主无法证明你没有同他合谋,那这证词便不由得使我怀疑。”殷同全道。“郡主莫要见怪,老臣也只是想要力证许家之清白而已。”

  “丞相问的是。”郁灵素立即答道。“诸位有所不知,当日血玉谷之战,这位白头领曾在云诏太子叶卓然的阵营之中,我是他们猎杀的对象,当日我中了九叶镖,又中了毒,死里逃生,如今心口之上伤疤仍在,丞相若依旧不信,大可着宫女来查。”

  “郡主如此说,老臣自是相信。”殷同全听闻“叶卓然”三字便不敢再向下追问。

  “多谢丞相。”郁灵素道。“既然丞相问完了,灵素倒是有疑问要向在场诸位讨教。方才一番对峙,诸位知晓,邢大人利用白头领,怂恿许家六位不得势的纨绔子弟毒害陛下,而后又对他们屈打成招,蒙蔽圣听,陷害忠良。伙同许大人曾上本参过的所谓仇人,指证许大人包藏祸心,且不说这指证本就不可信,我还想问问诸位大人,这结党营私,又该当何罪?”

  殷同全冷冷道:“其罪当诛。”

  “丞相,你不能如此对我。”邢大人吼道。

  “邢大人,殷相持身中正,朝野敬重,你莫非还要故意拖殷相下水不成?”皇甫宸冷冷道。“还是说,殷相确实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应该不会。”

  “殿下该信我。”殷同全道。

  皇甫宸挑眉,默然不语。

  “白头领为了他死去的弟兄冒死呈冤。血玉谷之中,我二人亦本是死对头,我手上一把凌霜宝剑,亦使他不少兄弟成了剑下亡魂。我二人没有必要为了诬陷谁而合作。眼下,真相已然大白。殷相受了这邢大人的蛊惑,这罪魁祸首,是工部尚书,还有徇私舞弊的刑部尚书二人,以及为虎作伥的玄州太守等同党。殷相说,是也不是?”

  殷同全点了点头,道:“郡主所言甚是。老臣未能识人,自知有罪,改日愿上许家登门致歉,并亲自审问这二位尚书和数位罪臣。”

  以退为进,先机已失,便只得自断其臂,再图后发制人。

  皇甫宸和郁灵素相视一眼,点了点头。

  如此最好,逼殷同全自断其臂,比他们下手要舒服得多。

  皇甫孝安见状,当即将许家无辜之人放了,将跪伏在地的工部尚书和被这突如其来的横祸震惊的刑部尚书革职查办,将许家下毒的六人再度投入天牢,又命得力之人迅速前往各处抓捕同党归案。

  一系列朝政变动几乎在须臾之间完成,方才那侍卫长留下的血污亦被清理干净,郁灵素淡淡一笑,在心底默默赞叹了皇甫孝安。

  “这玄州太守空悬,不如便由这次立了功的齐县县令来接任,以彰其大义。这六部之缺,自然要补。丞相有何举荐人选么?”皇甫孝安问道。

  殷同全拱手行礼,缓缓道:“老臣自不敢越俎代庖,一切凭陛下圣裁。”

  皇甫孝安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皇甫宸和郁灵素倒是有些疑惑不解,亦并未当场点破。

  “只是……”殷同全道。

  “丞相但说无妨。”皇甫孝安缓缓道。

  “这许家无罪已是定论,只是这郁家尚未清白,郡主又作何解释?”殷同全话锋一转,剑锋直指郁灵素。

  郁灵素笑了笑,意料之中。

  “丞相问的是。灵素今日来,不为郁家脱罪,只为证许家清白。”郁灵素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列位大人先不必着急说我不孝,郁家清白我自是要证,只是证据未足,时机未到,灵素万不敢拿合族老小的性命开这个玩笑。而许家为我郁家蒙受这不白之冤,郁家合族上下心中有愧,许家我亦必须要救。”郁灵素回应道。“况且,郁家被泼的这盆脏水,追根溯源未必便在灵安之内。臣恳请陛下恩准,许臣出使云诏,结云诏之同盟,证郁家之清白。”

  议论之声未消。

  “云诏?”皇甫孝安问道。“根源竟在云诏?”

  “不错,臣前往云诏乃是取证,证据明了,真相自然大白。”郁灵素道。“况且陛下,云诏政局动荡,若由我们灵安扶新皇登基,便一举可消弭两国数年未停的战事,是双赢。”

  “郡主的意思是,你可换来我灵安同云诏的止战之约?”殷同全问道。

  “不错,正是止战。”郁灵素道。

  皇甫孝安点了点头,问道:“郡主之言,诸位以为如何?”

  众臣私语片刻,有不少附议之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殷同全摇了摇头,携殷少英亦选择附议。

  殷氏党羽见殷同全如此,自知大势已去,只得随着殷同全附议郁灵素之言。

  “如此甚好,安澜郡主虽依然并未自证清白,但作为我灵安特使,自然不能灭了我灵安威风。”皇甫孝安道。“着令礼部立即准备出使之事,不得怠慢。”

  “臣遵旨。”礼部尚书连忙道。

  “另外,云诏政变,为防止其出尔反尔,也为了壮我灵安声威,必须增兵边境。”皇甫孝安道。“朝中诸将唯有宸王最是了解云诏,最是了解叶卓然。便将这军权复归与宸王,同郡主一道启程,送郡主前往灵安与云诏的边界。”

  “儿臣遵旨。”皇甫宸道。

  朝臣无一人敢再有异议,殷同全面色未改,却也并不好看。

  “郁家虽并未全然清白,却也不该再投回天牢。便在皇宫之内软禁吧,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私自探望。”皇甫孝安道。

  郁家谢恩之声过后,郁灵素心里却陡然升起一份不安来。

  她回身看了看皇甫宸,自他深邃的眸中竟然看到了同样的不安之色。

  “殷同全竟然任由自己失势而不做反抗,难道说……”郁灵素压低了声音同皇甫宸道。

  “他要叛。”皇甫宸悄声回应。“不过应该不在这一时半刻,我们且做好准备,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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