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 中宫无子 > 九


  纯贵人的事并没让后宫那些位份不高又无宠爱的嫔妃高兴太久,四月开始的选秀就拉开了大幕。

  贵妃和妃位上各空着一个人,皇帝还年轻,中宫尚且无子,这三条中的哪一条,都能构成少女们对未来的美好幻想。

  但有人有幻想,就会有人选择现实——比如夏贵妃。

  “娘娘,按说如果能入宫伺候陛下,那是我那妹子天大的福气,但我这妹妹实在不成器,在家里疯野惯了,家里头实在怕她在宫里也那个样子,到时候惹出点儿事儿来。所以……妾想在娘娘这儿讨个情儿,到时候就给她指个别的人家罢。”夏贵妃无意识地扭着手上的丝帕,仿佛很怕皇后不答应。

  温皇后也是才拿到选秀名册,还没来得及看,因此便问了一句,“你哪个妹妹?可是嫡亲的么?”

  夏贵妃听她并没一口回绝,便忙答道:“是妾的二妹妹,是嫡亲的。”

  温皇后皱皱细眉,柔声道:“贵妃在宫里多年了,资格比我还久,所以,按理说你开了口我也愿意成全。但贵妃要知道,这事儿不一样。如果是庶出的妹子,这个还好办些,毕竟就算留在宫里一开头儿也顶多是个贵人,以夏家的面子,放了也就放了。但既然是嫡亲的,那就难了。即使不如妹妹一般入宫便是妃位,最起码也是个嫔,来日晋升封妃也是大有可能的。既然如此,那能有什么理由不入宫呢?”

  “妾这个妹妹糊涂的很,不知道礼数规矩,若留在宫里恐怕真是……到时候若是冲撞了陛下,那不但是给祖宗丢人,更是不忠君上啊。”

  这话说的就有些重了,但温皇后看她那么紧张,多少也有些疑惑,略想了一下,便道:“待会儿陛下要过来用晚膳,贵妃自个儿跟陛下说罢。这事儿……我的确不好就自己做主了。”

  夏贵妃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有些犹豫了,“既然是陛下要来和娘娘共用晚膳,那妾当回避才是。如何敢……”

  如何敢留下来呢?让皇帝看见了,还不得觉得自己是争宠?而且还是胆大包天的和皇后争宠……夏贵妃这么想着就更加不敢,“不如……不如妾改日求见陛下罢。”

  温皇后并没想到那一层,因此见她这样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便只是说道:“何必费事呢?今儿就能见到,何必再找日子?就这样罢。”

  既然皇后都这么说了,夏贵妃如果再推辞就难免要显得不识好歹,顾虑到这一层,夏贵妃也就谢了恩,没再多说。温皇后显然也不觉得这事儿还有什么好议论的,便转而和她聊起了花草。

  二人就这样有一搭无一搭地说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等到了皇帝。

  皇帝在温景瑜地陪伴下进承坤宫的时候,看见夏贵妃也在,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就只是点点头,说了句,“退下罢。”

  此时都这么晚了,夏贵妃还在承坤宫,那从皇帝的角度来说,自然只可能是被皇后叫过来聊天的。温皇后见他误会,又看夏贵妃讷讷地不敢解释,便只好道:“陛下,今儿贵妃是有几句话想跟您说。”皇帝先是一愣,然后看看这二人,皱皱眉,叫过来小内监,对温景瑜道:“明璞先去换衣服,洗一洗,待会儿过来用晚膳。”

  温景瑜再小也知道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该多听的道理,听皇帝这么说了,自然也就立刻听旨离开。皇帝这才在主座坐下,又让温皇后坐了,才对夏贵妃道:“说说罢。”

  夏贵妃便赶紧把跟温皇后说过的那番话又说了一遍,然后跪下求道:“妾唯此一愿而已。”

  皇帝没见过这位夏家二小姐,也不知道她是美是丑,是圆是扁,所以他对于这个人的所有衡量都在于这个人姓夏。他沉吟着,顺手接过张建成递过来的热毛巾,擦了擦手,然后又喝了一口薄霜奉上来的茶,这才说道:“这倒也没什么。”

  夏贵妃闻言大喜,只是担心此时喜色太过要被认为是无礼,才不敢如何,只是连连磕头,口称陛下隆恩。

  然而皇帝却摆摆手,转头对温皇后道:“皇后觉得可有什么合适的人,给夏家的女儿指婚么?”

  按理说这个时候温皇后应该说出一到两个人选,但皇后听着皇帝这话却觉得他不是这个意思。皇后迟疑了一下,然后微微摇头,“一时倒是想不出的。”

  虽然说起来可能有些对不住夏贵妃,但这事儿就是这样,既然敢开口来求,就得做好了承担所有后果的准备——这都是自己选的路,又没人逼你。

  皇帝点点头,“朕也觉得想不出什么好人物来。”他看了一眼夏贵妃,“既然这样,那这个脑筋就让你们家里人自己去伤罢,等选阅之后便让你家自行聘嫁。”

  夏贵妃脸色一白,温皇后眼瞅着心里也有点儿可惜,但想了想也还是没说什么。皇帝的意思很明白,所谓自行聘嫁那就是不给指婚,既然不给指婚那就是要撂牌子的,这样一来,皇亲国戚的门是万万进不去了,甚至顶得势的几位大臣家也是不容易了——人家都是盼着指婚的,不到指婚无望,谁会自行聘娶呢?这可和夏家一开始的打算差了等次了。

  许不入宫,是赏;而不指婚,则是罚了。

  夏贵妃很想为自己的妹妹再求两句,但皇帝却没给她这个机会,“好了,谢恩下去罢。”

  看着夏贵妃多少有些失魂落魄地离开,温皇后心中也有些叹息,暗道,在陛下面前动心思,想要体面又怕伤女儿,哪里有这种好事呢?但这种心思,她自然是一丁点儿也不敢在皇帝面前表露,“陛下换件衣服罢,待会儿也好用膳了。”

  皇帝也没把夏家这档子事儿太放在心上,此时听皇后这么说,也就点点头,带着伺候的宫人去了里间换衣。

  “对了,刚才本就要说,只是让夏贵妃岔过去了。今儿余政文还说呢,说明璞看上去对圣人道理也不是很感兴趣,就喜欢看些兵法。余政文告诉他,圣人以王道怀柔四海,而不以霸道威逼天下。皇后可知道明璞是怎么说的么?”皇帝换衣服的时候不知怎么想起这个来,一边说便一边笑,“明璞说啊,打仗就是打仗,杀人就是杀人,讲道理要是就什么事都办得了,那还要武官做什么吃?”

  温皇后给皇帝整理衣袖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淡淡地道:“明璞这孩子,虽然有几分聪明,但于圣人教训还是不够明白。余师傅说的很有道理。”

  皇帝却不爱听这个,一皱眉道:“朕的明璞来日要为朕做开疆拓土的大将军,有锐气是好事,至于圣人教训么……大事上不糊涂就够了,翰林院又用不了那么多学士。”

  朕的明璞……温皇后听见这句话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但她想了一下,还是轻声说道:“陛下抬举这孩子,自然是他的福气。”

  皇帝听了这话,才又笑了起来,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问了温皇后一句,“太医最近来请过平安脉了么?”

  这话问得奇怪,温氏是皇后,太医院自然是绝对不可能耽误她的平安脉的。温皇后一头雾水,但还是答道:“来过了,三日一来,并没有疏漏。”

  皇帝点点头,想了一会儿又不死心似的追问了一句,“没说什么么?”

  温皇后此时还不大明白,但在一边儿给皇帝收拾换下来的衣服的弄雪和汲雨却都听明白了,弄雪给汲雨使了一个眼色,汲雨看上去不大情愿,但还是福了福身,说道:“太医说娘娘身子康健,并无不妥或者异样。”

  皇帝没说话,温皇后却忍不住看了汲雨一眼。汲雨瞧见了,也怕温皇后对她有什么疑虑,便忙用手悄悄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温皇后脸上先是一红,随即又有些发白,但因在皇帝面前,也只能继续装作不知道,忙移回视线,从宫女递过来的几块玉佩中挑了一块儿镂雕螭纹白玉佩,让张建成给皇帝戴上。

  皇帝还是注意到了皇后的脸色和微微发抖的手,他轻轻叹了口气,握了握她有些冰凉的指尖,“这都是缘份……得看天……看朕的福气。”

  但温皇后还是知道他没说出来的那个词是什么。

  天意。这都是缘份,得看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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