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王爷，您跟陛下说说罢，那可是他的亲侄女，他就真忍心……”宫里头主动说过年召见要让带着大县君，魏王夫妇当然觉得诡异，多方打探之后，才知道皇帝和皇后是想打发了这个孩子。
魏王看着自己王妃这副难过样子，也有点儿不忍心，但他也只是叹了口气，“你别想多了，陛下的亲侄女多了，他连欣荣的面儿都没见过。哪有什么忍心不忍心……你啊，哎，这事儿不还没定呢么……到时候让欣荣在宫里谨慎一些，少说少动，没准儿皇后娘娘还看不上欣荣，不愿意让她去做这个王妃呢。”
“王爷别来诓我，这种事儿一向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依我看，这次如果您不拦着些，十之八｜九这事儿就这么定了。”魏王妃有点儿舍不得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
“那怎么办？我拦着？那陛下是不是得问我，那你觉得该谁去？那我说谁呢？谁家女儿又年纪相当，又身份得体？我是要说靖叔王的小女儿，还是哪个大臣家的？”
魏王妃没说出话来，她心里很也明白，皇帝对于这个大哥的一贯方法是荣养，而非重用，再加上李太妃的母家本身不算强盛——毕竟，李太妃本人在先帝在时也不过是嫔罢了——因此也不会有人想要违逆上意帮他什么，他自己呢？又认命。所以魏王在御前说话，只怕份量还不如余信辅……
“那难道就只能盼着皇后娘娘选不中欣荣了么？”
魏王没法儿回答，他只能摇摇头。
最终还是李太妃提出了一个办法，“不行的话，就去找找温慕言罢，他这个人再怎么不像话，到底也是皇后的亲哥哥，让他说说或许还有机会呢？”
没办法的办法，也只能如此。魏王作为天潢贵胄，虽然不怎么看得上温家，但还是为了自己家的闺女不得不把温慕言约了出来。
费了一番口舌之后，终于把话题带到了蒙古诸王入京的事儿上，“听说陛下有意要为其中几位汗王的世子指婚。”魏王最终还是说了这句话。温慕言本身并不知道魏王家的闺女也许将有这份儿‘福缘’，但此时听他这么一说也就猜出来了——这可不是么？要不是为了自己闺女要远嫁，人家一个王爷约他这么一个詹事府詹事干嘛呢？还不就是因为他是皇后的哥哥么？
不过可惜，温慕言不想管这种破事儿……又不是他闺女要嫁到蒙古，他管这个干嘛？再说，管也管不了，没准儿不但管不了，反而还得被温皇后数落……何苦呢？因此，温慕言也只当不明白魏王这个暗示，“是么？那可是天恩浩荡，加赐诸王。”
魏王心中暗骂温慕言，但因着有求于人，脸上也只能是分毫不显，“不过谁家能舍得女儿真嫁那么远呢？”
温慕言听魏王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也委实不好装傻太过，便想了想，劝了一句，“天子指婚，一去便是世子妃，来日便是王妃，这份儿尊贵不小了。”
其实温慕言的意思也是明摆着的，既然有这样那样的话能让你们打听出来，那说明什么呢？无外乎就是说明，宫里头也不介意让你们知道这个——因为反正到最后都是要送走，早知道晚知道都是一样的。既然都是这个态度了，那还说什么呢？还不就是老老实实认命么？难不成你还想要和陛下争一争么？
“此去路远，谁能舍得呢？再说，这么一走，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一面呢？”
温慕言想了想，轻声说道：“王爷，您既然都这么说了，微臣也就直言了。您是陛下的兄弟，最该知道陛下的脾气，这个，臣不如您。但臣作为皇后娘娘的兄弟，若说知道皇后娘娘的脾气，那您不如臣。若是一年前，您如果把话说到这儿了，那臣一定给您出个主意，让您去见另一个人，因为只有他有可能说动皇后。但如今却都不可能了。”
魏王一时心急，也不及细想，便忙问了一句，“是谁？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他已贬为庶人了……除了臣那不成器的弟弟温慕仪之外，这世上再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能劝说皇后，在陛下面前为别人说话了。”温慕言顿了一下，想了想，”王爷不如自己去求见陛下，或许还能有些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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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去梁家求见梁绍祖大人了？”皇帝靠在窗下大炕上的软枕上，似乎有些不舒服地活动了一下脖颈，漫不经心似的又问了一遍下头跪着的人。那人也不敢抬头，只是低着头闷声答了句是。
皇帝皱着眉摆摆手，让人下去了，然后示意一个小内监过来给自己捏捏肩。他笑着对张建成道：“这温慕言倒是也真知道皇后，还能知道自己在皇后跟前儿不够个儿。可见这人啊，再没本事的，也能有些好处。但才华横溢的，也未必就是得用的……”
前半句还是在说温慕言，但后半句听着却就是在说他那个不成体统的弟弟了。
张建成赔笑着说陛下圣明，但别的却没敢多嘴。那再怎么说也是皇后的娘家兄弟，自己身份卑微，如果胡乱评议，到时候传到皇后耳朵里，那还不得狠狠记上自己一笔？
不过好在皇帝本来也不是要让他评议的意思，“张建成，你说，朕平时待魏王如何？”
张建成眼皮子狠狠一跳，这个问题比刚才那句难接多了。那句话评论的不过是皇后一个不成器的哥哥，但这句话却实实在在说的是天潢贵胄，是皇帝的亲哥哥。一个大太监不适合议论皇后的哥哥，那就更不适合议论天子手足关系。然而圣上垂问，他也不能不答。
张建成想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奴才瞧着，陛下待魏王殿下自然是很好的。”
皇帝笑了笑，也没追究他这句话答得敷衍，“那你说，师傅会不会来替魏王家的县君说话呢？”
如果张建成是梁绍祖，那答案无疑是否定的。但考虑到梁绍祖这个人素日为人，张建成则又不肯定了。他想了一会儿，“奴才觉得，梁大人一向都是知道陛下心意的，大约是不会让陛下为难的。请陛下宽心。”
皇帝收了笑容，对那捏肩的小内监说了一句，‘重了，轻些’，然后才对张建成道：“若能如此自然最好，怕就怕……”皇帝迟疑了一下，还是没继续说下去，他叹了口气，“不过，如今看来师傅在朝中果然是不同的，朕的哥哥有个什么为难的事儿都知道要去请他老人家出马。”
这是不是好话呢？这就要看怎么说了。如果是放在往常，这肯定是说梁绍祖德高望重，人人信服，因此上上下下甚至于魏王，有什么难解的事儿都要去请他出出主意。但经过之前一些事儿之后，张建成就不敢再这么接话了——如今朝堂上的事儿一团乱麻，而梁家就是一团乱麻中最让皇帝为难的。
“陛下，皇后娘娘让薄霜、弄雪二位姑娘过来回话。”一名小宫女从外头进来禀报。
皇帝听着一愣，回话？最近这日子口儿能有什么事儿？但他再想了一下，便猜出了些，遂点点头道：“让她们俩进来罢。”
皇后和温家在这上头小心谨慎惯了，保不齐温慕言离开魏王之后就立刻想办法通知了皇后呢？按着皇后的性子，倒是有可能因为怕皇帝多心，便立刻让人来表白心迹的，皇帝这样一想，即觉得可笑又觉得可叹——自己这哥哥不靠谱，这妻子呢？却又太靠谱……
但这样也好，反正中宫让人省心总比费心强。这也是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当年真是选了个好皇后。
“恭喜陛下，太医院的人请过平安脉了，惠妃娘娘有了好消息，已经快两个月了。”然而薄霜二人进来，却是带着喜气来报喜的。
皇帝微微一愣，看着这二人的笑脸，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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