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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二十六


  余信辅本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这么瞎胡混着就完了,但没想到,十年了居然又被京城想起来了。一时不知是喜是忧,但圣旨已到,也只能赶紧收拾东西入京。

  一到京城,才递了牌子,夫妻二人便分别被御书房和承坤宫宣见。

  余信辅虽然十年未曾面圣,但好歹小时候也陪伴过他多年,于皇帝的心性大抵还是了解。但余夫人当年见皇后就少,如今又多年不曾入京,想起承坤宫竟然还有些害怕。

  “老爷,您说这宫里头十年没给过咱们一句话,这回……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余夫人显得忧心忡忡。余信辅跟儿子之前就通过信,倒是知道余禾生已经和温景瑜有了些交情,便猜测道:“我看,没准儿是温景瑜给咱们家说了什么好话了。你记着,进了承坤宫,不奉承也没关系,但注意点儿,千万别说错话。”

  余夫人就是秉持着这样的信念进了承坤宫。

  温皇后也算是把见余夫人当作了件比较正式的事儿,特意穿了件正式些的团凤长裙。不过这种事儿,以余夫人的紧张程度而言,她是关注不到的,“妾拜见娘娘。”

  “起来罢,”温皇后免了余夫人的礼,又叫人赐座赐茶,“我跟余夫人算来竟也十年没见了,岁月匆匆可见一斑啊。”

  这话纯粹是为了客套而客套的,余夫人觉得这种反应有点儿奇怪,但也想不出到底是为什么,便只能随机应变道:“虽然十年过去了,但娘娘似乎一切如旧,只是仪态更端庄高贵了。”她想出了一句绝对没错的应答,温皇后听了也是微微一笑,“岁月不饶人啊。其实别说是人了,就算是御花园的那棵柳树都长高了不知道多少了。”

  余夫人也笑了,“是啊,妾还记着当初余府街对面那个卖古董的铺子,如今听说都已经成了丝绸店了。”她叹了一句,“娘娘说的是,岁月匆匆啊……十年了,物是人非了。”

  “我都忘了,余夫人也是十年没回过京城了。这刚回来,想来还没来得及去各家亲朋那儿坐一坐,叙一叙罢?”温皇后自然知道她没有,所以这句话本不过就是随口一说罢了。却不料,余夫人勉强一笑,“物是人非,都十年了,亲朋故旧散的散……妾是说,有些故旧也都辞官归养,不在京中了。”

  虽然改口,但温皇后也知道她要说什么。

  无非就是,人走茶凉,见余信辅倒了霉失了君心,就各散东西,不再来往了。这些都算是人世常情,换作是温皇后,她大概也会这么做。所以她也没什么资格说别人,故而便只是说道:“也是,都这么些年了,许多老大人也的确告老还乡了。不过,人在一处住着,总要有些可以在一处说说话解解闷儿的人,余夫人大可以再交些新朋友嘛。”

  余夫人一愣,她当然知道温皇后的言下之意。这不就是暗示皇帝这回是想把他们夫妻留在京城么?但这是真的么?按说温皇后敢这么说就说明她是有把握的,但都十年了,难道真的就像自己丈夫猜测的一样,就为了温景瑜那个小孩儿的话,皇帝就能叫余信辅回京任职?

  余夫人也是怕自己猜错了,便没敢正面回应,只是说道:“皇后娘娘说的是,妾承教。”

  温皇后叫余夫人来不过是为了了解一下这个人,总体来说余夫人还不算很有压力——真正不踏实的人还得说是,正在御书房的余信辅本人。

  “这么多年了,朕不叫你回来,你也不说上个请安折子么?”皇帝看着站在边儿上的余信辅,过了半天才问了一句。

  余信辅很想说,这京里京外比他官位高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要是所有人都有资格三五不时地给皇帝递个请安折子,那御书房也别干别的,每天就光接这些折子罢……但余信辅当年就不是一个凭着宠信就敢顶嘴的臣子,如今十年过去了,他自然更是不敢了。他想了半天,“臣有罪,请陛下恕罪。”

  皇帝摆摆手,“算了,当年的事儿……其实说来也不全都怪你,你害怕,那也是人之常情。朕只是生气,朕那么多年来最信任的臣子居然都不相信朕,居然还担心朕会害他。朕用得着么?犯得上么?又图什么呢?”他顿了一下,“朕一直想问你一句为什么,你现在既然在这儿,就说了罢。”

  余信辅能说什么?他难道能告诉皇帝,他实在心寒,实在畏惧?难道他能说,陛下对自己枕边人的娘家尚且毫不留情,尚且说贬就贬,说杀就杀,他这种彻彻底底的外臣,又有现成的把柄在陛下手里,更不敢胡乱下赌注?他都不能,都不敢。所以便只能思虑良久之后说上一句,“臣当年实在是自知弟弟胆大妄为,惟恐再留在京中,让他惹出些事端来,折损了余家的名声事小,若因此坏了陛下的英名,那便是臣满门的死罪了。”

  臣子永远都是一套说辞,这一点皇帝早就知道了,所以他既不觉得奇怪也不至于觉得失望——说句老实话,如果人人都跟温景瑜一样敢哄他,那他的天子之威也有点儿受不了。

  “就知道你得来这么一出儿,罢了,朕不怪你。”皇帝一摆手,“这次既然回来了,那就别走了。正好儿户部那边儿出缺儿了,你去补上罢,还有你那个二儿子,叫……余禾生,是罢?放了差事了么?”

  余信辅自己这个年纪了,许多事儿也都想开了,自己的官位什么的其实也不是特别在意了,但为人父母总无法免俗地会关心儿子的前程。眼看着儿子似乎要得恩,自然难免高兴,当下便赶紧说道:“还没,这一次春闱刚中的榜,大约还没轮到给他放差事呢。”

  皇帝笑了笑,刚要说什么就见何莲生过来禀报说温景瑜值完班了,过来给皇帝请安,请完安就要回家,问皇帝是否见他。

  虽然余信辅早就知道皇帝疼爱温景瑜,但听到这个还是有些吃惊——一个外臣之子,竟然到了每次值完班出宫都要跟皇帝报告的地步了么?他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听皇帝笑着说道:“让他进来,每次朕叫他过来他都这个有事儿那个有事儿的,也就要回家的时候,才腿脚快。”

  说话间,温景瑜已经进来了,他先是笑着跟皇帝请安,然后便看了一眼站在一边儿的余信辅。余信辅离开京城的时候,他年纪还小,故而并不太记得余信辅长什么样子,但还好他进来之前问过一次,因而倒也知道是谁。不过碍于皇帝在跟前儿,他也就没敢跟余信辅搭话。只是微微点了个头。

  皇帝笑着说道:“你啊,只有急着回家的时候才想着来见朕。不过,你还不能走,你得帮着朕想想,这余禾生适合干点儿什么。你不是跟他挺熟的么?”

  温景瑜偷偷看了一眼余信辅,斟酌了一会儿,心道,看陛下这意思,不像是试探自己,倒想是故意帮着自己向余信辅示好。但即使如此,他也不敢太过放肆胡来,只是说道:“虽说举贤不避亲,但臣是小字辈,见识短浅,也的确不敢胡说八道。这事儿,还是得恭请陛下圣裁。”

  余信辅听见‘举贤不避亲’这五个字的时候,多少有点儿惊讶。诺阳和温景瑜的关系有这么亲密了么?他这么想着,但嘴上却不敢多说。然而他不能说,不意味着皇帝也不能说,“举贤不避亲?你跟余禾生到底得有多深的交情才敢说这种话?你不敢说别的,那你说说看,你觉得余禾生哪里最出众呢?”

  “臣觉得诺阳最好的地方,大概就是正直不入污流,而待人接物又处处恰到好处。”这话没提到什么实际的好处,但却已经是个极大的优点了——试问这个官场上能有多少人既不同流合污,又不让污流恨上自己呢?这若不是大好处,那什么还算大好处呢?

  皇帝笑了一下,点了点温景瑜的额头,“好小子,越来越会说话了。行了,正好儿你来了,那就陪着余大人出宫罢,朕今儿还有好多事儿呢。”

  闻言,温景瑜二人也就知趣,遂便一起辞了出来。

  “小温大人,”出了宫门,余信辅突然冲着温景瑜一揖,“我余氏父子今日全仰仗小温大人,这份儿恩情,余信辅必不敢忘。”

  温景瑜笑着还了一礼,却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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