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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六


  余禾生今天的举动有些奇怪,早上从御书房奏事后出来就一直在外头打转儿,似乎是在等谁。但无论他等的是谁,最后的结果都只是等来了要出去散步的皇帝和温景瑜。

  “诺阳在此做什么呢?”皇帝看上去心情不错,竟温言垂问。

  余禾生不同于温景瑜,他在皇帝面前还是个老实头,当下也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便直接说道:“回禀陛下……臣、臣本来是想找明璞讨个主意的……”

  皇帝笑了一下,仿佛是觉得十分有意思,便追问了一句,“什么大事,非得找明璞讨主意呢?你说出来听听,看看朕能不能给你出个主意。”余禾生觉得此事左右也不是自己找事,而且皇帝迟早也要知道,实在没什么必要在这上头耍花枪,便答道:“臣得懿旨,让臣待会儿去承坤宫拜见。按说,皇后娘娘召见,臣去就是了,但……臣实在不知道是有什么地方做错了,惹了娘娘生气……”

  皇帝偏着头看了他一眼,颇带着几分玩味地笑道:“想必是先做错了什么,才担心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惹皇后生气。你不妨跟朕说说,你最近都干嘛了?”前天福裕才入宫拜见过,快到宫门下钥才走的,如果皇后今天一早就要见余禾生,那恐怕就有福裕的‘功劳’。

  余禾生哪里知道呢?他心里还觉得自己怪委屈的呢,“回陛下,臣真的没做什么啊……臣会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事儿,也是因为前天晚上公主召见臣,跟臣说皇后娘娘恐怕最近要见臣一次……但又没说是为什么,所以臣才惴惴不安……”——很明显,余禾生也觉得是福裕给自己告状了。

  他只要一想到那天晚上,福裕支着下巴看着他,漫不经心的说皇后恐怕要见他的样子,他就有点儿慌。他是真的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府里大事小情都是福裕公主的一言堂,他从没有驳过。有的驸马在外面粘三搞四,他也是从没有过,就算是府里有两个通房,那也是福裕公主知道的——而且这也不是第一天了,福裕公主也没必要现在想起来了,跑到皇后跟前告状吧?而且就算真是为了这件事,那皇后也未必就真的要责难他,还是那句话,这都是公主知道的,而且也是准了的,有什么好说的呢?

  最重要的是,福裕看上去也不是那种善妒的主儿啊。

  皇帝想了想,也没个头绪,就转头去看站在一边的温景瑜,“你没听说过什么动静么?”

  温景瑜也觉得冤枉,他刚回京罢了,正经事都还没搞清楚呢,哪里有那个闲工夫去关心别人家后院的破事儿?他连连摇头,“臣真的不知道,父母见到我也没说过这些啊……只有一次母亲提起过公主,那也是说……”他突然顿住了,十分沉痛而同情地看了一眼余禾生,然后叹了口气,摇摇头。皇帝看着觉得好笑,便笑骂了一句,“你有话就说,摇什么头?”

  “这个……”温景瑜看了看余禾生,似乎有点儿看热闹的意思,斟酌了片刻言辞之后才对皇帝说道:“母亲说,皇后娘娘想起来福裕公主小时候在承坤宫的事了,还说当时只要福裕公主在承坤宫,她就觉得承坤宫不那么安静了。还说,现在承坤宫似乎总有点冷清,要是有个小的在就好了。”他看看余禾生,“我看,丈母娘恐怕要找女婿算账了罢?”

  皇帝听他说了皇后的话,本来已经知道皇后是什么意思了,但听温景瑜自己一瞎分析,便忍不住笑了,“傻的你!”说着又看看一头雾水又十分忐忑的余禾生,也摇了摇头,“你别听明璞胡说八道,哪里有这种事?你只管去罢,没事的。”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皇后也担心起皇帝当年担心的事,光是这个认知就让皇帝觉得十分解气了。

  余禾生哪里知道这对夫妻打的什么哑谜?但皇后召见,他也不敢再耽误了,只得硬着头皮赶去了承坤宫。

  余禾生进承坤宫拜见的时候,温皇后正坐在窗下修剪一束桃花。那桃花粉艳艳的,开得正是锦簇热闹,但温皇后穿着一件墨绿色的长裙坐在那儿。她本就肤色偏白,再由深色的衣裙一衬托,整个人倒像是冰雕成的,冷冷的,即使是外面透进来的阳光似乎都被冰冻了。

  余禾生算不得胆大包天,但也绝不是什么胆小如鼠的人,他平生怕的人和物不多,温皇后却偏偏就是其中之一。他小心翼翼地问了安,听见叫起了,才轻手轻脚地起来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唯恐声音大了一点儿,惹烦了温皇后。

  不过他小心过头了,温皇后这两天的确心情不好,但也的确不是冲着他去的。她闹心,是为了他们夫妻,但却并不生他们的气。

  “我叫你来没旁的事,只是想跟你说……”温皇后抿了一下嘴唇,似乎有什么极为难以启齿的事,“诺阳,清徵她……我希望你能……”她突然觉得自己接下来的要求即使是作为一个皇后也有点儿过于强人所难了,但她还是说了出来,她怕再犹豫一下她就会真的说不出口,“我希望你能真心待她,多陪陪她。”

  余禾生快吓死了。

  什么叫做‘希望你能真心待她’?那不就是说他不是真心对福裕公主么?虽说他俩本来也没什么感情基础,但问题是这种心照不宣的事的关键就在于‘不宣’啊,你说出来,那就是余禾生的罪名了。余禾生当然要担心,而且简直就是担心死了——他母亲私下里跟温夫人旁敲侧击地询问过,也告诉过他,温皇后对自己哥哥都是一张冷脸,终年不见一句亲热话,一个笑脸儿……对别人那还用说么?

  余禾生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刻刨白此心,“臣对公主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证,绝不敢有分毫不敬不忠,请娘娘明鉴。”

  温皇后看了他一会儿,知道自己的意思根本没被领会,“我叫你来,不是要指责你对清徵不敬。如果我想要这么做,大可以直接禀明陛下,请陛下诛家灭族,何必跟你多说呢?”她带着点儿轻微的不耐烦说出这句话来,却让余禾生踏实了。温皇后皱皱眉,“如果我这样说,你听不明白,那我就只好明说了。你可以三妻四妾,你养多少如花似玉的美人也都是你的事,只要不让清徵不安,我问也不会多问一句。但这个的前提是,我想看到一个福裕的孩子。”

  重点根本就不在于‘真心待她’,而在于‘多陪陪她’,至于怎么个陪法儿……这才是真的心照不宣。按理说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只要夫妻双方都没问题,这个要求就很容易达成——对于一般人来说,自然很容易达成,但对于余禾生而言却实在太难了。

  但是你让余禾生怎么告诉温皇后,福裕公主根本不想见他呢?连见一面都见不到,还谈什么生儿育女?孩子又不能从天上掉下来……

  也许他的脸上露出了太过明显的为难的神色,让皇后觉得不高兴了,“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个你还做不到么?”——温皇后没意识到这对夫妻和自己与皇帝有什么不同。福裕公主作为皇女,她说不想见驸马就是不想见,没有驸马说太多的余地。但皇后自己不一样,她在皇帝面前是臣,皇帝想要见她,她如果没有一定见不了的理由是不能抗旨不尊的。

  余禾生觉得如果不说,倒霉的也是自己,如果说了,没准儿还能大难不死,于是两眼一闭一咬牙便说道:“臣并非不愿意请您放心,只是……臣无法说服公主啊。”

  “我不管你怎么做,如果你连这点事都做不到,那你就等着去跟陛下解释罢,不过……到那个时候,我可就不知道你要跟陛下解释的是什么了。”

  明明白白的威胁,一丁点儿婉转、温和的伪装都不屑于去做。

  一刻时辰之后,当余禾生把这段话复述给皇帝之后,皇帝却只是冷笑了一声,说道:“你今日的功劳,朕都记着呢,退下罢。”

  温景瑜站在一边,他不知道这算是什么功劳,但是以他对皇帝的了解,他知道他父亲马上就要面临一个巨大的难题了。而这一次的难题,恐怕还在当年乔华英一事之上。

  但这次,他对皇帝的了解却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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