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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九


  “你都问了么?”福裕冷冷的看着坐在下头的丈夫,似乎只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余禾生觉得自己也是怪可悲的,之前因为父亲的缘故被人看低过,如今夫妻之间又以臣子身份被妻子无视。他有时候也不太明白,福裕受宠之深人人可见,那既然她看不上自己,又为什么当初不干脆随便找个借口推辞婚事呢?说句实在话,余禾生自己都承认,他本身就是个靶子,浑身上下到处都是可以被退婚的借口。

  “臣问过明璞了,但明璞并不愿意作答。明璞只是说,皇后娘娘只是关怀公主,怕公主性格冷清到时候夫妻失和。”余禾生不怕说出这种话来让福裕公主不高兴,毕竟这话的确就是温景瑜本人说的,如果公主不满意,那也只好去找温景瑜,而万万是找不上自己的。

  福裕第一了解自己母亲,第二也深知温景瑜如今行事谨慎了不少。所以虽不相信这是母亲的本意,但却不怀疑这话是从温景瑜嘴里说出来的。她沉默了片刻,正准备说点什么打发余禾生的时候,就见侍女进来禀报说温夫人来了,‘说是带来了上次跟您说的那幅仿《清明上河图》’。

  会来福裕公主这儿的温夫人只有一位,便是温景瑜的妻子玉汝。

  余禾生听说自然知道自己不该留下,便知情识趣的走了——他虽然不知道玉汝从未对福裕公主提过什么仿作,但福裕自己却知道。

  “你哪里来的仿《清明上河图》?”见玉汝进来,福裕公主打发开了侍女,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玉汝抿嘴一笑,“你知道的,哪里有这种好物?就算真有,十有八|九也教明璞拿去给陛下看着玩儿了。怎么可能还在我手上?我只是在外头看见余大人的马了,怕他生疑才这么说给门上的人听的。”

  福裕见她如此小心一时也有些疑惑,但随即也就知道了,掩着口笑道:“大约是他不放心,让你来提醒我余禾生问了他中宫之事罢?”

  玉汝看了福裕一会儿,叹息道:“果然是你让问的。明璞到还没猜错。”她这么一说,福裕便突然不笑了。福裕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明璞已经猜到是我让问的,却还是要你来提醒我?他察觉到什么了么?”

  “是,但也不完全是。明璞说让我提醒你,有什么话你大可以亲自去问皇后娘娘,不论她会不会说,但你最好还是不要假口他人,尤其是外臣。一来,打探中宫内庭,于人臣而言是个罪状。二来,内外有别,也让人说闲话。”玉汝说到这儿也劝说了一句,“我也觉得是,余大人虽然是皇后娘娘的女婿,但再怎么说也都是外臣,打探内宫的确不是人臣的本份。而且,我也总觉得……即使真的谁都不说什么,公主让余大人去做这些打探的事,只怕让陛下知道了,陛下心里也有想法儿。”

  福裕显然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玉汝心中叹息,“你想啊,陛下也是男人,他自然觉得男人就该去建功立业,被女人耳提面命的都是废物。陛下若是知道他的女婿偏偏就是一个对妻子言听计从的人,他会怎么想呢?诚然,陛下会觉得你过得好,他可以放心。但另一方面呢?他会不会觉得他这个女婿没用?会不会厌倦他这个女婿?而且……说句自私的话,余大人是明璞提的,到时候,陛下又该怎么想明璞呢?”

  虽说夫妻才是一体,但福裕很清楚,如果温景瑜不保、温家倾颓,那等到新帝登基,也许于自己而言便有灭顶之灾——你不要讲福裕总归是新帝的姐妹,大家都知道,跟江山万里相比,什么姐妹兄弟、父母妻儿皆是不值一提的。为了自己的宝座,有人弑君,有人逼宫,还有人亲斩骨肉手足。区区姐妹,算什么?

  福裕想了一会儿,低声说道:“你继续说。为什么叫做‘是,但也不完全是’呢?”

  “明璞说,余大人提到了一件事……余大人说自己和明璞不同,明璞有天恩护身,但对他而言,皇后娘娘一句话,一个变脸都有可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公主,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是说……怕他为了摆脱这种境地而铤而走险?”福裕很快就懂了玉汝的意思,“我倒觉得不会。他应该很清楚,余家不复当年,早就没什么选择的余地了。他如果再作孽,承坤宫杀他不过就是一句话罢了。试问,谁会冒着惹怒中宫的风险,去保一个跟自己没有直接利害关系的陌生人呢?”

  玉汝觉得福裕说的不对,“公主,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用理智去解释清楚的。还是那句话,他是个男人,要看着女人的脸色过日子,你觉得他忍的了么?他现在是驸马,总还算有点儿本钱,你焉知他不愿意铤而走险试上一次呢?就算输了,大不了就是死了而已。以他父亲少年时做天子伴读的背景,很有可能都不至于株连父母。他有什么可不敢?而且,如果没输呢?如果他赢了,到来日,也许就是封侯拜相,又有二三十年的风光无限啊。”

  福裕从来没想过这些,她过去只觉得像余禾生这样的人满大街都是,他们也许巧言令色,也许能言善辩,但最终都是一样的寻常,一样的不过就只能算是她手里的木偶。她当然不会去费心揣测一个木偶的心情,因为反正,线在她手上,一个木偶逃是逃不掉的。

  “那难道你觉得我该让他……凌驾于我之上?”福裕受不了这个,她是中宫独女,是太后亲自养大的孩子,又加深受天恩,她为什么要去忍受一个下臣?若不是娶了她,这个下臣也许现在还跟着他那个不是眉眼高低的父亲在外头瞎混呢。他又凭什么敢跟自己要求什么呢?

  他不该,她更不必。

  玉汝也不是第一天认识福裕,当然知道她受不了这个,便劝解道:“并非是让公主屈居人下,而是要给余大人喘息之机,不能让他觉得……他是没地位的。”

  他想要什么地位?他配跟我要什么地位?福裕很想这么说,但是她也觉得玉汝这么劝说了,如果她还说出这种话来就显得太不给玉汝面子了。所以她只是迟疑了一下,便说道:“我知道你的好意,只是……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才叫做给他喘息之机呢?”

  这当然不可能是让余禾生做主,或者让福裕公主在某些时候忍气吞声——这样做未免就太明显了。玉汝想了一下,“皇后娘娘想要一个外孙,公主何不成全了娘娘呢?这样,也让余大人知道,公主也体谅他的难处了。而且……嫡妻无所出,到底不算是家门幸事。只怕时间久了,陛下心里也不是滋味。”

  如果得罪皇后还可以靠着天子维护活命,那让天子不舒服就只能是死路一条了——尤其是对于余禾生这种没什么派系护身的人而言。

  福裕也开始正视这件事,她是宫里长大的,她比任何都深知天恩的作用和利弊。得恩的时候千好万好,失恩的时候也大有可能无数人落井下石。

  但福裕并没有立刻回应这件事,她显得有些迟疑。玉汝也没有再三催促或者反复强调,她选择了转而说了些别的,然后很早就来了。

  “我去的时候正好遇上了余大人……他会不会怀疑我是得了你的话才去的?”回去之后,玉汝如此对丈夫说道。温景瑜却只是笑了笑,“他如果知道,那岂不是很好么?”

  “你这样提醒他……万一让福裕公主察觉,到时候恐怕难免让她不高兴。而且……陛下会不会有什么意见呢?”玉汝显得担心也犹豫。温景瑜已经很好了,完全不需要更多的锦上添花,“福裕公主虽然只是公主,但毕竟……是陛下最宠爱的女儿,又是中宫所出,地位不同。你们本来关系很好,何必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冒着闹僵的风险呢?”

  温景瑜微微一笑,“夫人关心我,我是知道的。不过……我当日推荐诺阳,我们俩就算绑在一条船上了。这船不翻就谁都下不去。我们唯一的区别,不过就是,当船翻了的时候,我比他活命的机率大一些罢了。”

  “对我而言,他好好活着,总比他作死要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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