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君心 一

　　这表白太过悲催，为了憋着一股气，也为了实在没脸见颜渊，我将自己关进了藏书阁，日以继夜的苦苦修行。

　　还有几十个年头便是我历天劫之日，我心中甚是惆怅。

　　有了天罩珠，这飞升是不成问题的。只是飞升之后我再也没有理由呆在颜渊身边了。而颜渊要历的天劫是什么？我很是好奇，也很是担忧。这上神不是那么好做的，司命星君笔下排的戏码比那人间唱的戏可精彩多了。到时万一给颜渊安排个千年百年的情劫……我可不是要郁闷死了。

　　算算年数，我这“闭关”也有十来年了。修行的无聊了，便翻翻古籍，日子过得也不算无聊。颜渊瞧着我竟如此的用工，颇有朽木终可雕也的感觉，叫师兄日日送了三餐外加夜宵，将我养的白白胖胖。而杜蘅也时不时来了昆仑虚找我，随身带了美酒。也不知是不是在人间的时候喝惯了，我竟十分的离不开这酒了。十来年的时间，我的酒量变得越来越好。杜蘅毕竟是上仙，时时与我探讨了仙术，对于我的修行倒也很有帮助。

　　我每每做好的心理准备，等着他嘲笑我看上了颜渊这一回事，他却是绝口不提了。我也做好了准备，等他提起要向我提亲这回事，好问一问他，究竟看上了我哪一点？他却也是绝口不提了。

　　这一天，天气十分的好，我琢磨着自己的仙术理应不错了，便想出了藏书阁找师兄活动活动。我出了门，没有见着一个人。这些年不曾出门，竟忘了我昆仑虚的规矩了，旁晚，师兄们正做晚功课呢。我便踱步到了凤鸣泉，想看一看那里的梨花。

　　晚霞映衬之下，梨花皑皑，树叶碧绿映衬。漫漫梨花飞雪一般，洋洋洒洒，是不可多得的美景。我满以为，这些年来不曾见到颜渊，我已经将他忘记了，我已经不喜欢他了。而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低估了颜渊的风采。

　　此刻，我见到他一袭白衣洒洒，临风而立。一支白玉簪将墨发牢牢挽起，落满了梨花。

　　我停住了脚步，不敢上前，也不敢说话。我不知道这第一句话，要对他说什么。听送饭的师兄们说，琼华仙子时常来找了颜渊，颜渊总是和以前那样以礼相待，并无表示。

　　我就这样痴痴的看着他的背影，不敢大声呼吸。颜渊伸手摘下一个香梨，回头——竟是杜蘅！他何时也穿了一袭的白衣，还在凤鸣泉随意摘了我的香梨！我气鼓鼓上前，杜蘅含了笑将香梨举高，不让我够到。我一时好胜，便与他斗起了法。这斗了几个回合，都不见他赢了我，他一个上仙这样不将我放在眼里，处处让着我，我心中便有些不痛快。那不成我这十来年的修行是白白修行的么。我便使了全力用了全身的修为朝着他手上的香梨一劈，那香梨应声而破。谁知杜蘅也应声吐了点儿血。

　　我吓坏了……我的修为竟如此高深了？杜蘅好歹也是上仙呐……难不成他也像琼华仙子一样，是个不学无术的上仙？

　　我赶紧扶了他就地坐下，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脸色。他掏出一块帕子擦了，伸手拍了拍我的脑袋，我没躲。

　　嗯，这闭关闭的果真不错，人也越加秀丽无双了，看样子早日飞升有望了。

　　你，你怎么就吐血了？回头我又该挨骂了……

　　没事，我不跟别人说，不就你知我知啦？

　　我咬了咬唇，看了看他的白衣。

　　你怎么也穿了白衣裳了？你不是说过，你不喜欢白色吗？

　　杜蘅脸上又挂了那熟悉的笑，慵懒戏谑。

　　哟，我说的话，你竟还记着？啧啧，果真对我情根深种了么。怎么，将我认作颜渊啦？失望啦？

　　我低了头，我确实很久没有见到他，我想见到他，我又害怕见到他。

　　他看着我的会是什么样的眼神，他会不会不记得有我这样一个徒弟了，他会不会已经忘了我曾对他说过的话？

　　我黯然想了一会儿，还是扯了杜蘅的白衣。

　　你穿着一身的白衣，也不怕与你丹穴山不配么？

　　杜蘅笑嘻嘻摘了香梨啃。

　　你待了这些年，我来昆仑虚做客这些年，难道还会没能和你师兄们混熟么？这白衣就是你师傅颜渊上仙的，上昆仑虚穿红衣太过显眼，我便借来穿穿。

　　我很难想象颜渊会与杜蘅做朋友。

　　师傅他……他借给你穿的？

　　杜蘅摇摇头。

　　自然是我偷的。

　　我白了他一眼。他就势牵了我的手，拉着我往前走了。

　　走，时辰到了，我们去吃晚饭！

　　我心一惊，有些踟蹰。一路心思重重，也就随着杜蘅牵了手往前走。

　　自那个悲催的表白，这么多年来，我又要见到他了，可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我耿耿于怀他那一句“放肆”。

　　是，于他来讲，我喜欢他，是一件放肆的事情。我做了这样一件放肆的事情之后，岂有脸面见他？而我显然没有放弃。

　　我一路胡思乱想，甚至想要停下来问一问杜蘅，他可知道颜渊曾有什么故人，是与我性子相像的。而我刚想开口问，我与他已走到了偏殿。

　　我傻愣愣的站着，面前是整齐端坐的十位师兄，以惊讶而怀念的目光看着我。正上方的颜渊依旧一袭白衣如雪，正襟危坐如隔云端。眉目清华，依旧是记忆力的模样。我的心跳了快了起来，脸上也飘过一丝火烫。而他原本是风淡云清的脸，有那么一瞬间的抽搐，而后马上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他微微笑着，那么熟悉的笑，却是隔着陌生的。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与杜蘅还是牵着手的！在师兄面前牵了手，在颜渊面前牵了手！我忙不迭甩开了他的手，此刻，他的手比烙铁还叫我难受。而我毕竟不是一个只顾自己的人，我顾及了杜蘅的面子，呵呵干笑两声。

　　上仙真会玩笑，不过闭关十来年罢了，这昆仑虚我岂会不熟悉了？连吃饭的地儿都要你带着我过来呢，呵呵，呵呵……

　　我直直看着颜渊，丝毫不躲藏自己的情感。我熬了十来年没有见到他，如今这一见，才知自己的想念有多深。

　　我看着他，怎么也看不够。而他却不来看我。

　　上仙真喜欢天蚕丝的白裳，我赠你一件便是了。就在我昆仑虚放着，今后你每每来看柳璃，换上就好，也不必总拿了我的。

　　杜蘅笑了笑。

　　唔，曾有人说，要送我一匹天蚕丝来做衣裳，到如今还是没有送成。你这个做师傅的替她送了，也说的过去。

　　颜渊只是笑而不语。

　　我找了空位坐下，杜蘅理所当然的坐在了我旁边。这一顿饭，索然无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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