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木匠
第二天一大早，两个儿媳妇都急急忙忙地让丈夫赶着马车从娘家大包小包拿了不少东西回来。钱老太看了眼打扮朴素的大儿媳说道：“你回去收拾收拾，今儿个和我一道去看你妹妹。”二儿媳听到了赶忙说道：“娘，带我也去见识一番，我还没去林家见识过呢。”
“你啊。”钱老太想了想，二儿媳为人机敏，带去倒也不错，老大家的就是太实诚了些。“行吧，行吧，你也去收拾收拾。”她唤来两个帮佣的婆子，一道挑了些上好的鸡头米并着鲜藕，河蟹还有莼菜打包起来，然后又从几对兔子里头挑了一对毛色雪白的放到笼子里头。等着日头上来了，见着两个儿媳都收拾地差不多了，她点了点头，唤来老大驾车亲自从她们到林府。
林和家的早就得消息，和后头守门的几个小厮招呼过了。他们见着马车来了，笑呵呵地迎了上去：“老夫人，林妈妈一早就等着你们了。”说着，一群人七手八脚地帮着把东西卸了下来。林和家的在里头得了报信，亲自迎了出来。论理，姨娘家的亲人倒不用她来迎接，不过钱姨娘好歹算是良妾，也是府里的半个主子，她为人与人为善。钱老太来过几次，和林和家的有些亲热，笑着说道：“你们府上想来是啥也不缺，正好家里的河道那头得了些新鲜的果蔬，我就送来了。让府里的老爷小姐们偶尔尝尝野趣。”
“您老太太说笑了，府里上上下下就号这一口。春日里头你送来的新笋老爷可是用了不少，还道从来没吃过这般好滋味的。您老人家快跟我来，姨娘可是想你的紧啊。”林和家边说着，便上前搀扶钱老太，两个儿媳都是出身普通，哪里见过这般阵仗，在后头缩手缩脚地不知道怎么办。钱老太转头说道：“还不赶紧跟上。”两人这才拎着竹笼快步跟着钱老太的步伐。
林和家的带着几人从后门走进林府，绕过花园就到了钱姨娘的住处。钱姨娘已经得了信，眼巴巴地在院子门口等着，见到了钱老太的身影，差点眼泪就要落了下来。她见着林和家的在一旁，赶忙说道：“倒是让妈妈辛苦了，妈妈快进来用些茶。”
“我就不用了，今儿个小姐说什么要弄些糖桂花，一群人说着要把花园里头的桂花树给摇了，这群小丫头没轻没重地，我还得去看看呢。”
“那我就不留妈妈了。”钱姨娘给一旁的丫鬟使了眼色，丫鬟赶忙掏出一个荷包递给林和家的：“妈妈收着喝茶。”林和家的倒也不退却，将荷包收到袖子里头，道了谢就走了。
钱老太跟着钱姨娘一道往屋子里头走去，老大家的来过几次见过里头的雅致，倒也不以为意。老二家的不住地打量周围的摆设，心中暗想道，还以为这有钱人家应该到处都是金银珠宝，没想到都是些木头字画，不知道能值几个银钱。要是自己那么有钱，这门柱子都得用金涂了。
钱姨娘扶着钱老太到了耳房，几人依次落座。丫鬟们就递上了茶水点心。钱姨娘身边不过是两个贴身丫鬟，倒也没有避讳，对钱老太说道：“娘，这次让你来有件要紧的事情要你帮个忙呢？”
“罗儿，你尽管说，只要你娘还有一口气一定跟你办得妥妥帖帖的。”听着钱老太这么说，一旁吃着点心的两个嫂子赶忙放下点心，拍着胸脯表示有事尽管吩咐，家里头紧着姑娘的事情先办。钱姨娘就把雪雁的事情一一分说了，钱老太听着钱姨娘这么一说，倒是思索了一下：“这事情倒是不难办，前些年大水，谁家还没个走失的孩子。我想着要不然记在老三名下。”她看了想说话的两个儿媳：“倒不是我不顾念着你们，老三到底是读书人，记在老三名下以后的婚事到底顺畅些。”
“娘，论理该记在我们名下。既然娘都说了，我就不争了。”老大家的赶忙说道：“老三眼下还在读书，倒是没有多少营生，到时候嫁妆可得让我们出。”
“大嫂说的极是，到时候我们也出一份。”老二家的也站起来说道。钱家虽然没有分家，但是每户自己赚的银钱可以留一半，老大老二成家早，老大跟着钱青管理着布庄，老二脑袋活络弄了个食铺，两个人银钱倒是存了不少。老四不喜读书，倒是对花花草草感兴趣，弄了个苗圃专门种些奇花异草卖给高门大户，仰仗着林府，倒也过得滋润。老五家的坐不住，走南闯北地，虽然年纪小，倒是几个兄弟里头积蓄最多的。只有老三，一门心思读书，虽然中了秀才，家底倒是薄一些，加上取得媳妇是自己老师的女儿，虽然识文断字，但也没多少陪嫁的银钱。
“罢了，这个就依着你们了。”钱老太想着这倒也不错，几个儿子凑一凑，自己老两口再出一点，这嫁妆一定能置办的妥妥帖帖的。
“娘啊，嫁妆哪里用得上你们操心啊，老爷心里肯定有数。”钱姨娘捂着帕子笑着说道：“你啊，这也想得太远了。”
“你这说的哪里话，便是林大人出一份，成了我的孙女，难道我就不用出了。”钱老太有些不满地说道：“你盘算了那么多，人家姑娘可乐意？”
“这事情大人倒是没说，想来应该是乐意的。”
“这还得问问姑娘的意思，毕竟有着亲生父母，万一不乐意，强扭着倒也不是个理儿。”
“娘说的是，不如你们先见见，也不提认亲的是，混个脸熟也好。”钱姨娘想到不如唤来雪雁，先见一见，有个好影响，到时候认亲的事情就好谈一些。只是她一个做姨娘的，总不好随便去喊小姐身边的丫鬟，眼睛往地下一扫，就见到了竹笼里头的白兔。
“这白兔倒是可爱，娘带来给我玩的。”
“你都多大的人了，还玩，这是给林家小姐带来的。”钱老太扫了她一眼：“你若是喜欢，赶明儿再给你送一对来。你也不抓紧给我生个外孙，到时候要多少我给你送多少。”
“娘。”钱姨娘娇羞地喊了一声，又让身边的丫鬟将白兔给黛玉送去。黛玉正带着一群丫鬟们将地上的桂花一一捡拾起来，看到丫鬟手里的白兔，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一边伸手接过竹笼一边说道：“多谢姨娘了。”然后转头对一旁看热闹地薛燕说道：“雪雁，我屋子里头前儿个林妈妈送来的寿星摆件，另外把昨儿个新得那一盒子珠花一道，帮我给钱姨娘送去。“
“是，小姐。”薛燕得了吩咐，先回了趟院子将东西一一取了出来，自己捧着摆件，后头跟着的小丫鬟拿着珠花一道到了钱姨娘的屋子。她先给钱姨娘并着钱老太，两位嫂子都请了安，才把东西捧了过去：“听说姨娘有客人，小姐就不过来道谢了，让我把这些东西送来，给姨娘填个喜。”
“有劳你了。”钱姨娘命身边的丫鬟接过东西，开口说道：“雪雁，我记得你是太太领来的，家里可还有些印象。”
“那时候年岁小，倒也忘得差不多了。倒是太太说，当初我身上还挂了一个木雕的大雁，想来是父母留下的。”薛燕翻了翻记忆，已经没有小时候的印象了。那一只木雕的大雁倒是一直藏在箱子里头，做工不算精细，也没有什么字眼，靠着它恐怕也找不到亲人。至于自己的母亲，贾敏捡到她的时候，倒是想让人帮着收敛一番，只是当初沿街的商铺看她可怜，拿了点钱出来买了个草席卷了挖了个坑葬在乱葬岗里头，过了些日子哪里还能找到。等着雪雁大了，不过是偷偷摸摸烧上两张纸钱聊表慰藉。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钱姨娘感慨了几声，到时也没留薛燕多待一会儿。钱老太并着两个儿媳都在借机细细打量她，等着她走了，钱老太开口说道：“看着倒是个好孩子，眉清目秀的，只是似乎面相有些熟悉。”
“娘，你也这般觉得，难怪我也觉得有些熟悉。”二儿媳清脆地说道：“就是一时之间有些想不起来和谁长得相像。”
“说起来木雁，我倒想起来一件稀罕事情来。老五前几个月刚定亲的丈人不就个木匠，先头是跟着他师傅学手艺了，后来娶了他师傅的独生女儿，那时候就送了一对木头雕成的大雁。七里八乡的还说着木匠竟学城里的公子爷，哪有乡里人娶亲用什么大雁的。不过倒也是个苦命人，早些年大水冲垮了河堤，他背着他丈母娘拉着大女儿，丈人扶着他老婆背着他的小女儿往山里跑，结果三人都被洪水给卷走了，就留了他和他丈母娘眼下相依为命过日子。后来也有人要给他再说门亲事，好歹也是个手艺人，总能有一口饭吃。他倒是推却了，说若是娶了亲，丈母娘就没人照顾了，倒是对不起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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